所谓注定不过笑话一场(3)

  吃完饭还真的就兜了兜江风,江风是很清新的味道,不似海边的风,总带着股黏黏湿湿的味儿。凌千帆不知怎地心情坏起来,虽也和贝菲一路开

  玩笑过来,那笑容却总显得倦怠,后来他停下车,微扯唇尾:“肩膀借一下吧。”

  也不待贝菲答应,他便自顾自地解下西装替她罩上,颇自然地倒在她肩膀上——贝菲心道你丫这动作也太行云流水了,打小就凭自己长得人模人

  样没被拒绝过是吧?心底不停地嘀咕,推开他,踢死他,推开他,踢死他,可看他阖眼时眉心仍拧成结,那小拇指尖便不好意思戳下去了。

  她突然有点明白纠结至死这四个字是什么样一种心理状态,要说恋爱的理论——不是她贝阿三吹牛,虽然恋爱只谈了一次,可真要讲理论,她能

  捣腾一箩筐出来。当年大学里上思想课,那位据说是心理学教授的女老师,劈头便一句话把学生们镇住:“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男人,可以做我们的

  丈夫;也有千千万万的女人,可以做你们的妻子。”学生们在下面起哄,说老师你这不是教我们人尽可夫人尽可妻嘛,老师却笑说:“我只是告诉你

  们,万一失恋了,也别觉得天塌下来了,前面路上还有无数适龄男性女性可供选择。”

  听那节课时杨越也在旁边,不记得那是第多少次闹分手,听到这句话时她对杨越嬉笑道:“看,教授也这么说呢,你妈妈说得没错,生你的娘亲

  只有一个,媳妇儿换谁来做不成啊?”然而杨越也那样倔,和她生着闷气,却百折不挠:“千千万万的人,可我偏偏就碰上你了。”

  然而事实证明,千千万万分之一的她,终究及不上百分之百的母亲。她不过气头上和他母亲说了句赌气的话,他竟然当了真。她在婚姻登记处等

  了他一天,从清晨到日落,他没有来。

  她和他母亲说什么来着?哦……她说:你说得没错,我是故意勾引你儿子,让你也尝尝最珍视的东西,被人抢走是什么滋味。

  两个女人的战争,她没有笑到最后。

  他就这样突然抛下她,叫她再寻不到他的踪迹,医院的人说他辞职了——也许他会去德国,去慕尼黑大学医学院继续深造曾是他的梦想。

  她曾问习容容:“我说错了吗?是他妈妈抢别人的丈夫,拆散别人的家庭——她良心不安,所以才害怕别人抢走她儿子。她做了那样丧尽天良的

  事,为什么居然有这样孝顺她的儿子?”

  习容容摸着她的头安慰道:“错的不是你,也不是杨越。错的是,你不该找这样一个人。”

  她不知道杨越是不是对的那个人,她只知道他们迈不过那道坎,他母亲这道坎,无论他们有多么亲密,也无法改变他和他母亲血脉相连的事实。

  然而他是在那样漫长的时光里,和她在阴影里一同行走的人。

  她偏过头来,凌千帆在她肩上睡得极为安静,他还扣着她的手,五指修长,掌心温热,点点地沁进来。凌千帆会是那个对的人吗?这个念头才升

  起来,她自己也觉得好笑,不自觉地摇摇头,凌千帆的身边,该有多少适龄女性可供选择?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动作,凌千帆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来,张口便笑:“几点了,送你回去?”

  他笑的时候,明亮如冬日里的和煦暖阳,江畔一道清冷的月光,顿时被比了下去。

  贝菲敲敲脑门,也许真到了该放下过去的时候。也不记得是谁说,忘却一段恋情最好的方式,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她歪头瞅瞅凌千帆,牙口不

  错,怎么算,她也不太吃亏。

  只是有些不甘,他不过就抛过来几颗秋天的菠菜,她便兵败如山倒了。

  凌千帆开车送她,月色旖旎,她竟说不出话来,往日插科打诨的劲儿都被这朦胧的气氛压了下去。凌千帆开车很是稳当,不似一般富家子喜欢卖

  弄技术,一路平稳,漫不经心地问过一句:“苏晚到阿寒那里上班了,你知道么?”凌千帆口中的阿寒,自然是他表弟顾锋寒,贝菲哦了一声没接

  话,凌千帆又敲敲方向盘,“她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她应该和我说什么?”贝菲斜觑过去,凌千帆瞥她一眼,便又问不下去了——其实她知道事情有蹊跷,明明苏晚说会回老家休假一段时间,不

  料没几日便行色匆匆去新公司上班,且是在那位据说背地里暗使手段拿下方圆天地的顾锋寒手下做事。凌千帆总旁敲侧击地从她这里打探苏晚的消

  息,她原来以为是凌千帆没义气,连嫡系师弟方非尽倾心的女人也要下手,后来才发现不是——某天晚上她看见一个身形清癯的男人送苏晚回来,借

  着路灯,看得并不分明,依稀是凌千帆家中全家福上另一少年眉目间冷峻的气度。

  回到家又看到苏晚失魂落魄的,这是她最近的常态,贝菲抱着瓜子窝到沙发上去看租来的电视剧,想顺便观测一下苏晚的表情变化,可惜看不出

  什么。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张碟片放完她也没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屏幕定格在演员表上老半天,回过神来准备换碟时突然手机响了。

  “阿三,来电话了,阿三,来电话了!”

  这还是周五习容容捣蛋给她录的新铃声,待会儿一定要换掉。陌生的号码,她捏着手机瞪了好久才接起来:“喂,请问哪位?”

  “是我。”

  如醇酒一般温温醺醺的声音,仿佛还能看到凌千帆桃花眼角上的笑意。

  “你……什么事?”

  “哦,我刚才送你回来的时候忘了提醒你,今天我们说过要交换明信片看的,我怕你明天不记得带出来,所以再电话提醒你一下。”

  “哦哦哦,我记得的我记得的,明信片嘛,我记得的。”

  “嗯,你早上睡懒觉吗?我几点打给你合适?”

  “不睡,我每天都早起。”

  “那我明天九点,莲花路东口十字路口那里等你。不过我的明信片都放在家里,你什么时候有空跟我回一趟墨尔本,我再给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