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轮新月酿成的酒意(4)

  砰的一声电话砸在墙上,贝菲吓了一跳,扭过头来看到凌千帆一脚踹翻床头柜,暴跳如雷:“顾锋寒,这是老子最后一次替你收拾残局!”他在

  卧室里疾步踱来踱去,脸上肌肉抽搐,贝菲看在眼里也骇然不已,问:“出什么事了?”

  凌千帆冲出卧室,几乎踹翻了二楼客厅里一切可以踹翻的家具,连同橱架上的花瓶也摔碎一地。最后他终于平静下来,倒在沙发上,贝菲走过来

  问他,他一脸烦躁,良久才哀声道:“阿寒……他也太不象话了,哪有这么个玩法,拿自己的命都不当一回事……”

  贝菲听到顾锋寒的名字,立时反应到苏晚,正准备问问是什么事,凌千帆揉揉眉心,摇摇头极无力地说:“我们的事过两天再说吧,你稍给我几

  天时间,公司那边麻烦大了,”他想想又甚是为难地说,“汪阿姨那边……恐怕要麻烦你帮忙嘉谟处理一下了。”

  他匆匆换好衣服,取车送她到路口,另外叫了辆的士送她:“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我回公司一趟,”凌厉实业在婺城的分部是在银河大厦,贝菲

  看他紧张异常,也不好多问。她回家上网碰到习容容,才知道今天爆出一桩涉及极广的经济丑闻,凌厉实业也受到牵连,更令她惊诧莫名的连苏晚也

  牵连其中,被公安局暂时拘留。

  网上报道铺天盖地众说纷纭,贝菲一时就懵了。

  这一天里发生的事件,比任何一部粤语长片还要跌宕起伏,各色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场,她想去探望被临时拘留的苏晚却毫无门路,直到联系上方

  非尽才见了苏晚一面。先前她只知道苏晚和顾锋寒重遇后感情死灰复燃,现在听方非尽大致一说,才知原来顾锋寒不满苏晚和方非尽来往密切,仗着

  自己财雄势大,硬是把方家逼到走投无路。连同苏晚也牵连在内——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凌千帆出面调解澄清后苏晚总算免于一难。随后方非尽带

  着苏晚离开婺城,很快便杳无踪迹,山雨欲来的紧张顷刻间消弭于无形,一切静静地落下帷幕,表面上平静得像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底下的暗流涌动此起彼伏,据传凌厉实业高层也是大地震,凌千帆一连数日忙着和政府部门及大股东们打交道,完全抽不开空来处理汪筱君的丧

  事。“这件事情我真不该让你来办,可是别人又不放心,”他抹抹脸,连日来鸡飞狗跳的事情差点让他抓狂,明知贝菲为汪筱君的意外伤痛不已,却

  不得不把这件事嘱托给她去打理。照凌千帆原来的意思,是要等许隽的父亲许明智出狱后,把汪筱君送回大连的,现在事出突然,只能先想法子让许

  明智过来参与丧葬事宜,或是把汪筱君的骨灰送回去。

  另一件头痛的事是他不知以何种身份去面对许明智,许明智如果知道事情真相要怨恨他,他自然是没有办法的。然而他所担心的远不止这些,万

  一许明智因心中怨恨而生出什么事来呢?十余年的牢狱之灾,不是常人所能吃得消的,这是不得不防的。他一直低调从事,只有贝菲和陈嘉谟知道事

  情始末,思前想后他决定还是把这一章瞒过去,事已至此,他只能好好安排许明智以后的生活。揭开过去的是是非非,对公司也好,对凌家也好,都

  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更不能再捅篓子。

  贝菲出面帮他揽下汪筱君的丧葬,在婺城的殡仪馆火化之后,元旦假期贝菲和陈嘉谟一起去大连送骨灰。他不晓得当年姑妈到底使了几分手段,

  许明智又对凌家知道多少,只让贝菲以她的名义,说是照顾了汪筱君些许日子,听她提起过许明智,如今略加照拂云云。

  回到婺城后公司内部震动已稍稍停歇,贝菲早先从方非尽那里听说此番的经济丑闻全是顾锋寒一手炮制,目的不过是为了成为绝对大股东,而苏 晚只是颗被牺牲的棋子。凌千帆亦可算是间接受益者,和顾锋寒两人的股份总额一并占据绝对多数,贝菲虽知这事凌千帆并未参与,却忍不住为苏晚 抱屈,连带看到凌千帆都横鼻子竖眼睛的。凌千帆忙得焦头烂额,忙着安抚这个劝慰那个,压根没功夫来照拂她的情绪。   凌千帆没空找她,她也落个清闲,有时她也会鄙弃自己,明明看到凌千帆就会想起那些难受的事,却忍不住怀念他怀抱的温暖。凌千帆说感情就 是犯贱,她此时此刻竟不得不赞同他的观点,这句话真他妈的对极了。   晚上一个人在家里翻明信片,小小的两室一厅此时显得格外空旷,阳台上的兰草此时看来也孤伶伶的。凌千帆没来找她,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顾锋寒。这个男人她以前素无交往,前后加起来也不过遥遥数面之缘,只记得他浑身散发着十米外就能闻到的骄傲味道。   这个罪魁祸首的男人满面颓唐,软硬兼施地逼问她苏晚的下落,他拿着支票本说我知道凌千帆有钱你不在乎这个,我只想告诉你我不计代价也要 找到苏晚。她想到方非尽的遭遇便义愤填膺,然而看到顾锋寒放低身段再三求恳,仍不禁恻然。敷衍数日后凌千帆终于露面,好说歹说把顾锋寒劝回 去,她以为事情就此完结,不料凌千帆却比顾锋寒更加难缠。接下来一整个星期他都温言软语地请她回忆回忆再回忆,苏晚平时有没有什么特别提到 过的地方,她和方非尽会去哪里云云。   “我对天起誓我真的不知道晚晚姐去了哪里!”贝菲几近暴怒,谁知凌千帆却只当她闹脾气,苦苦相劝:“我知道你不知道,但是非尽也不知道 去了哪里!他临走前把苏晚那套房子的贷款还清了,还留话说要你继续住,所以我想他有可能会联系你。我没有逼问你的意思,只想让你答应我,一 旦他们联系你的时候,第一时间通知到我而已,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贝菲忍无可忍,对顾锋寒她还不得不敷衍两句,对凌千帆却没那么好的态度了:“不过分?哼,你表弟做什么都不过分,差点把方老大逼得家破 人亡也不过分是不是,这就是你们家的一贯作风吧!”   “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了,阿寒他是任性了点,因为他……以前发生过一些对他伤害很大的事,但他这么多年他就苏晚这么一个念想。有几年他以 为苏晚死了,整个人就跟行尸走肉一样,要是苏晚真和非尽……他恐怕这一辈子就完了你明不明白?贝菲——就当是我求你成不成?”   贝菲神色稍稍缓和:“我真不知道,晚晚姐什么都没告诉过我,连她以前认识你表弟的事,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   西方谚语说Every family has a skeleton in the closet,字面上的意思是家家壁橱中皆有一个骷髅,其实是说每个人都有内心深处不可告人的 事情——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区别只是有的人藏得深,另一些人藏得更深。   苏晚如此,顾锋寒如此,凌千帆如此,她亦如此。   “那如果他们联系你,你能不能第一时间通知我?”   贝菲冷冷地瞅着他老半天,慢慢问道:“你不觉得你表弟对方老大和晚晚姐做的事情太过分了吗?”   凌千帆低声叹道:“我承认,但是阿寒这样也是情有可原的,况且他现在也后悔了……”   “因为他是你表弟,而方老大只是你师弟,所以内外有别,亲疏不同?”   “不是,”凌千帆艰难地向贝菲解释,“阿寒对苏晚的感情是一点都不假的,虽然现在有些误会,但是……这个世界上只要人还活着,有什么事 情是不能摊开来谈的呢?难道就因为一点误会,把这么多年的感情弃之不顾?”   贝菲在心中禁不住冷笑,她从来没见过凌千帆这样焦急的样子,显然他是十分关心他的表弟的,甚至于肯这样低姿态的来“求”她。   她当然也承认,顾锋寒对苏晚感情甚深,他每次从她这里回去,在路灯下那失魂落魄的背影,她自己看了都不忍心——可是,以爱之名,就可以 行伤害之实吗?   顾锋寒如此,凌玉汝又如此。   她不知怎地又想起许隽的事,凌千帆为许隽的悲剧痛心疾首,一面却极力地为自己的姑妈辩护,甚至不惜把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