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第2/6页)

  "销量怎么样?" "托福,不枉我忍痛割爱呀,"时经纬夸张地笑道,"这样还卖不好,我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陆茗眉沉下脸,狠狠瞪时经纬两眼,碰到时经纬这种人真没办法,你从来都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你正经的时候他插科打浑,你胡吹乱佣的时候他又莫名其妙地深沉起来;除非他乐意和你说,否则若你想主动从他这里挖出些什么来,纵然你有千般张良计,他也有万架过墙梯。

  翻到程松坡专访那一篇,看到半幅铜版彩色印刷的程松坡的肖像,他眉目清正,很上相,陆茗眉的唇角不由自主就弯起来。她很少看报纸杂志,细细读下来觉得时经纬文笔很对得起"妙笔生花"这四个字。前面介绍程松坡在欧洲的画展成果,那些满满当当的成绩、灿烂耀眼的光环,陆茗眉早已在心里熟背过千百遍,此刻看来,心里仍禁不住地欢欣。看到第二部分时她眉心不自觉蹙起,言语间已露出不悦,"为什么有那么多涉及隐私的篇幅?" "有吗?"时经纬偏过头来,狐疑又认真的模样,还捡起杂志翻开来检查,"第一部分是他最近几年的战果,然后追溯他的求学之旅,最后畅谈一下对未来的打算,挺和谐呀。"陆茗眉气上心头,时经纬若老老实实跟她说市场取向如此,他偶尔也必须做出妥协,那她也未必不能理解。偏偏他这么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似乎她的质疑纯粹出自虚空想象。陆茗眉拉下脸来,"那这一段呢,去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的人又不止他一个,何必兜那么大圈于探讨当时的每一个细节?还有这里,他画几幅画而已,你至于扯到什么家庭社会环境成长的哆里巴唆的东西

  吗?"还有,我国每年靠接受社会捐助而完成大学学业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为什么要抓住他的资助人是一位有名望有地位的总编来做文章?你这不是,你言下之意是说,没有王伯伯的支持,没有王伯伯这些人脉,程松坡根本不可能出国留学甚至有今天的成就是不是?"她一口气又指出七八个问题的不妥之处,时经纬稍向后一倚,摘下黑框眼镜,"哟,正义的呼声来了。"陆茗眉最恨时经纬这种不合时宜的挤对,立刻口不择言起来"时经纬,你知道你比流氓强在什么地万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流氓做到头,就做成了刘邦,所以我一直以做一位有理想有素质有文化有品位的四有流氓为终极目标。"陆茗眉怒火中烧,俗话说培养一位真正的贵族需要三代,那灌溉出这样一位无脸无皮的精英,得多少代人的努力?她咬牙切齿道:"你比流氓高多了,不管多么握键的事,你都可以用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盖它丑陋的本质!" "多谢谬赞,"时经纬微微扬眉,好整以暇地笑,"那你现再想听听我内心龋龋的目的吗?"陆茗眉一楞,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操神听时经纬的解释,"重为我看程松坡不爽。" "为什么?" "你觉得呢?"陆茗眉一时不明,茫然望着他,突然间她醒悟到什么,像一记惊雷从脑中劈过,难以置信地瞪着时经纬。

  "我烦透了你每次来跟我说他的事情,烦透了你问我怎么讨他的欢心,烦透了你明明知道我这点心思,还装作……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我帮你那块烂松坡地谋福利,"

  '我没有,我……"陆茗眉稍稍回过神来,努力观察时经纬的表情,试图找出一星半点儿他在开玩笑的可能。

  可惜没有,时经纬双目炯炯,她在他双眸里只看到自己的影子 "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可你上来就不给我好话,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抢白我,我心里都是什么滋味?你知道为什么老是约我妈妈见面我没有阻止吗?我故意的,我想知道如果你一定要嫁人,会不会有一点点考虑我……上次我给你送电影票,其实我想约你去看的,结果你一直都在我面前说程松坡程松坡程松坡,我他妈恨不得一把火把这块松坡给烧了!" "时……阿时,你……你开玩笑的吧?"时经纬凝视着她,那双眼眸深遂如海,又似有星火万顷,叫人琢磨不透。

  陆茗眉越发慌乱,时经纬却苦笑起来,极落寞地垂下头,"是啊,我在开玩笑。"陆茗眉落荒而逃。

  时经纬没有追出来,他回到办公桌后坐下,脚步轻轻一点,办公椅旋开180度。

  窗外夕阳正以不可挽留的趋势坠入地平线,城市的灯光又将这不可捉摸的夜映成了白昼,时经纬便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宛如雕塑。暮蔼江天都被染成金红时,时经纬重重地舒出一口气,从陆茗眉的反应来看,他的这一剂猛药己有初步成效。

  电话铃声叮铃铃的响起来,时经纬转过身,支颚盯着电话座机,响过五六声后才接起来,声音平静,"我是在开玩笑,真的。" "阿时对不起……"陆茗眉的声音极之惶急,几乎要哭出来,"我……我真不知道那么多……" "没什么,"时经纬的话音里显得情绪极度低沉,"我反正知道没希望的,说出来心里轻松点,耽误你时间对不起。" "对不起,阿时,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挺好又帮我很多忙,但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你,"我要是知道一定不会这样的。我身边没什么人能说上心里话的,总觉得你脾气挺好的就乱朝你发脾气……对不起……我妈妈宁死不肯同意我和松坡在一起,不然的话我也不会一直拿你打掩护……我但凡有第二条路……" "我知道,我知道……我刚刚乱发脾气,你别当真,"时经纬声音越发低落,"我……我一点机会也没有?" "阿时我知道你人挺好的,可是我跟松坡他,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你不要说了,"时经纬迅速截断她的话,"你就让我再当几天鸵鸟吧。老师那边我会继续帮你保守秘密,你不用担心。"陆茗眉声音唾咽,"谢谢你,阿时,真的,谢谢你,我是实在没有办法……" "你放心。"一切都在时经纬的意料之中,却又让他心情更加沉重。

  他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其实杂志刊载出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这种隐私八卦,两三家如道消启,就等于历有人都匆谴消启。程松坡如此高调础谈到父亲,用不了几天那些陈年旧事便都会被翻炒出来,他不做也有别人做,而他手上真正能震动整个文化圈的猛料,尚未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