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第4/6页)

  喝到第五瓶的时候,陆茗眉见到时经纬又提着一瓶嘉士伯过来,很清醒地朝他笑笑,"出来玩?"时经纬不置可否,陆茗眉又笑笑,"本来想找你的,又不太好意思。" "我那天骗你的,"时经纬面色平静,极自然坦荡地说出这句活,"你仔细回想一下,我其实什么都没说,你自已被我绕进去了而已," "嗯?"时经纬神色镇定,"社里有本女性杂志,做调查测试,考察男人身边的女性朋友对这种突然表白的反应。" "哦?"陆茗眉探过身来问,"我的反应属于哪一种?"时经纬默然良久,忽笑道,"说明我们两个人属于绝对安全的那一种。"陆茗眉大笑起来。

  时经纬心里忽然就不是滋味了,心想我说我喜欢你你就信,我说是开玩笑的你也信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相信我。马上他也跟着陆茗眉笑了,直接拿酒瓶与她碰杯,"今天怎么了?"陆茗眉歪着头,饶有兴味地瞅着时经纬,看起来似乎稍带醉意,"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嗯?" "每次我想要树洞的时候,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地万,你都好像能未卜先知地蹦出来。" "嗯哼,"时经纬笑道,"我按小时计费。"陆茗眉伸出一只手,"包夜五百够不够?"时经纬摇摇头,伸出三个手指头。

  陆茗眉又大笑起来,那是时经纬原来讲给她听的笑话,某男某日在街边,有开着车的美貌女子停在路旁,伸出一只手朝他晃晃。

  某男误以为是档次较高的"朋务业人士",便嫌五百太贵,摇摇头

  伸出三个手指头。美貌女子面露疑惑,却仍点点头,二人遂直奔酒店做巫山一夜游。翌日清晨该男醒过来,女子巴不见踪影,枕头上只余三张百元大钞——原来竟是反被人当做"服务业男士"了。

  送陆茗眉回家时她已半醉,歪在时经纬胳膊上笑,"阿时,要不是听成冰夸你,我差点就把你的话当真了。" "她夸我什么了?" "" "我以前在她面前说你的坏话,结果她说你是个好人,只不过是个彪悍的好人,不符合好人一贯耍低调的原则——现在想起来,才发现原来你是个专职树洞、十项全能水电工、12580、Mr.Know All……"时经纬不知该作何表情,成冰这到底是帮他呢还是损他呢,偏偏又不能否认,只好打哈哈道:"可不是,我生来就是为了拯救万民的。"陆茗眉又咯咯地笑起来,还打了个酒隔。送到家之后时经纬帮她泡了杯热茶,灌她喝下后又烧热水帮她洗好脸,这才把她扔到床上。临走前他关掉卧室的灯,正欲出门,忽听陆茗眉低声道:"别关灯。"她声音微弱,不小心泄露出平时总掩藏得极好的那一丝软弱。

  时经纬退回来,却没打开灯,只是坐到床头,帮她掖好被角,低声间:"陆茗眉,到底出什么事了?"黑夜里帘幕低垂,灯火俱寂,陆茗眉抱着佃的胳膊,肩头微微耸动。暗夜里流动的只有静谣,当星光都默默睡去,他以为陆茗眉己经睡着的时候,忽听到她极脆弱的声音,"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时经纬浑身不自觉地绷紧起来,僵僵地拉直身子,然后握住她的手,轻声哄道:"我听着呢,什么事儿?"陆茗眉又一声不响了,时经纬拍拍她,也没有动静。半晌后他以为她又睡着了,小心翼翼地挪挪身子,准各抽出胳膊,却听

  陆茗眉问道:"你历史不错哦?" "还可以吧。" "那你知道八年抗战时候中国远征军的事吧?" "知道,做过专题。"中国远征军,是二战时期当时的国民党政府为保证战时物资运输,支援英军在缅甸对日作战而派出的出国作战部队。时值上世纪四十年代初叶,日本入侵越南,导致滇越线全面中断,滇缅公路成为国际对华援助物资的唯一运输通道。战争初期英国对形势估计错误,导致在缅甸节节败退,当时的中国政府为保证物资运输畅通,派遣彼时国内装各最精良的第二百师赴缅甸作战¨远征军在缅印战区作战达三年零三个月,战况惨烈,伤亡近二十万人,用鲜血和生命留下抗战史上极为悲壮的一笔。

  时经纬做专题时还亲赴腾冲,拜祭国内现存最大的抗战烈士陵园"国疡墓园",现在提起来仍有些枪然,只是又奇怪陆茗眉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陆茗眉笑声低弱,竟透出一股凄楚之意,"那你一定也知道,解放后有一批败退的国民党军队,从云南越过边境,最终在金三角扎根的事吧?" "嗯哼。"时经纬也喝了点酒,脑子却还清醒着。他忽然想起来,明爱华最出名的一本纪实小说《潜伏金三角》,讲的正是这一段历史。

  约十五六年前,金三角的一文军事武装势力花高价从云南请中文教师回金三角的学校,明爱华趁此机会伪造履历,潜入金三角达两年之久,回国后根据那段经历和亲身访问的资料,写成纪实小说《潜伏金三角》。传闻她中途曾被当做奸细囚禁过,后来又不知何故被放归。

  当时这本书在国际社会引起强烈反响,因为在此之前从未有外人能深入金三角如此之久,又能将金三角当地居民的真实生活全面客观地向外界展示。后来缅甸政府军再次向金三角发动攻击,该武装势力被迫投降,据说明爱华还曾参与斡旋。也是这样的经历,一举奠定明爱华在报社内不可撼动的地位。时经纬想陆茗眉对自己母亲的这点了解应该还是有的,便没有插嘴,静静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故事的主角,不止一个人,"陆茗眉声若游丝,仿佛一触即新,"第一个,是参加过远征军的国民党军官,他两次进入缅甸,第一次是打日本人,第二次……是败逃。一九四九年,几干残兵拖家带口越过国境,在瘴气丛生野兽成群的原始森林里落脚。金三角当时还很原始,有大大小小的土司,土司们打不过有现代武器的军队,就上授缅甸政府,这样打来打去,双方损失惨重,最后又谈和。当地土司不想再打下去,又害怕现代武器,就想出了联姻的办法—— 跟我们原来和亲似的。这个军官,就是当时选出来和土司女儿联姻的人,他不愿意,因为他有未婚妻在江西。原以为打完仗就可以回家结婚,没想到这一仗打下来……他一辈子也没有再回到故乡。" "那他娶了土司的女儿没有?"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给当地土司吃颗定心丸,要让兄弟们能过几天安稳日子,他只好娶土司的女儿,后来还生了个儿子。他的未婚妻在国内等不到他的消息,以为他死了……几午后也另外嫁人,生了个女儿。" "他们一辈子也没有再见过面吗?" "没有。"时经纬其实见多这样的故事,怔然良久后叹道,"不见也好,好在彼此都有新生活。"他想起解放战争后失利的国民党军队赴台时,不少人就遗留下妻子儿女在大陆,后来发现返乡无望,又在台湾娶妻生子。再后来两岸开放探亲,很多人才发现大陆的老婆还含辛茹苦地带着孩于等自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