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7页)



  夏圣轩用订书机把本周的练习卷压到一起时,看见在谢哲空着的座位边,依然有女生默默望着那里后用力吸了吸鼻子。

  进入初三后夏政颐的班级换了教室,换了班主任老师,转走了一名同学,继续保持着70%的旧貌和30%的新颜持续着。新老师是男的,看起来三四十,眉毛上有条很明显的伤,这样使得他一脸凶神恶刹,搞不好被学生家长向上级投诉过也很可能,因为明显班里大部分男生都害怕起来了么,虽然聚在背后拼命说他的坏话。

  夏政颐对这个老师却没太大感觉,无非眉毛上有伤疤而已,也许是小时候摔在煤气炉边搞的呢,为什么都爱联想到“杀人犯”之类。

  连这方面都继续着他的不合群。当然自己上课迟到被那老师喝着时,男孩的心里也些微吓得一颤。

  这方面又依然保持小孩子似的本性。

  放学出校门前会经过教工的停车棚。政颐这天离开得晚,走到那里看见只余了三四辆车,光线昏暗的车棚顶下,有个大个子一会站一会蹲一会手叉腰看起来很奇怪的样子。

  再走两步明白是自己的新班主任老师。

  本来只打算说声“老师再见”,对方却在听到后喊住了他。

  “哦!夏政颐!正好你帮老师一个忙!”说话时的声音还是那么大。

  政颐上前问:“什么事情?”

  “那边有条小沟槽对不对,老师个子太高看不见,你能帮我看看那儿有没有一把车钥匙么?”

  原来是自行车钥匙丢了。做老师的还这么丢三拉四没问题么。政颐心里想得多,嘴上却还是不会说出来的,取下书包,一边问着“哪边?”一边附趴下身。

  “这附近。有吗?当心脑袋。”

  墙边的一条排水沟,因为被隔在车棚外所以很难看得清,加上又是黄昏,政颐眯了半天眼睛仔细分辨那堆黑呼呼的地方有没有异常物品。

  “好象……没有啊……”

  “啊?也没有吗?”老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泄气,接着说,“那算了,你赶快起来吧。”在政颐站起来拍裤子的时候又说“谢谢你啊”。

  政颐抬眼瞥到他眉毛里那条伤疤,这个光线里居然还很清楚,但糅在脸上时,没有破坏老师那无奈又感谢的神情。

  政颐拿起书包要走,又顺便地问一声:“那老师你要走回家?”

  “只好坐车了诶。你知道这附近什么车是到中山新村吗?”

  “大概,706路。”想了会,“11路也到。”

  “哦,车站近不近?”

  “还可以。”……等等。

  “你知道?”

  “……嗯……”难道说?不要吧!

  作为学生,无论是好学生差学生,初中学生高中学生,都不会乐意和哪个老师单独走上超过五分钟的路途。这简直是比严刑拷打还要难受的事。

  所以夏政颐不时有意拉开和这位新班主任的距离,挑着人多的地方把彼此冲远一点。但心里的别扭还是克服不了,男生的表情有些不自觉地僵硬着。

  “夏政颐,上课时还不够积极啊。”

  就是这种,典型的口气,眉毛上有伤疤的老师也改变不了的典型师长口气。政颐扯着书包带随便地“嗯”了一声。但老师显然还想谈得更多。

  “参加什么课外活动吗?”

  “没。”

  “没有什么想参加的?”

  “没有。”

  “诶,放学后去活动一下还是很好的。”

  “……”

  “班里的男同学有几个很会闹事吧。”

  “哦……”

  “能搞个什么活动把他们的精力消耗掉点就好了。”这次像是老师的自言自语。

  政颐则一心计算着距离车站的距离,还有一分钟吧,也许还有四十秒就能走到,挺过去!

  “对了,你长跑怎么样?”

  “啊?什么?”

  “要跑1000米吧,你们现在的体育测验。”

  “……嗯……”

  “喜欢吗?”

  喜欢才见了鬼,夏政颐的体力从来不是他的长项,或者该说是弱点,每次都是踩着点挤进及格线,跑完后脸色惨白。简直忍不住怀疑老师难道在揶揄自己,夏政颐敌视地对视过去,可对方的表情却很平和,甚至还有些不明原因的兴奋。政颐揉了揉鼻子:“……一般般。”

  “呵呵,长跑好象真的不太受欢迎啊。”

  想着“这是废话”的夏政颐在这时看到了盼望已久的车站,脸上的喜悦飞速蔓延开。他朝老师指了指站牌“到了,就是那里”。然后加快脚步,倒退似地说“老师我往这边走了”。钻进人群。

  随后从同学们的聊天里获悉,原来这个老师以前读书时一直都是长跑运动员啊,女生那边还有风声说他得过什么马拉松的名次。只是传言夸张到“据说眉毛里的伤也是和反对自己继续运动的父亲打架时留下的哦”地步时,听来就不可信太多了,根本是那种火车杂志才会杜撰的“感人内幕”。但夏政颐却相信长跑运动员这点,因为老师不知怎么开始突然注意到自己,接连几次都说“夏政颐你应该跑步健健身嘛!”

  说得好象自己弱不禁风一样。男生听了这种话是不会高兴的。

  无非皮肤白一些,骨架瘦……有一点点瘦弱。手臂上明明有肌肉的啊。

  “你们啊,不要老是往游戏机房跑!还有网吧。我知道班里有几个同学很喜欢流连在那里……”班会课上这样开头的老师果然在接下来说,“我打算在这个月底搞一次长跑活动……”

  学生们当即惨叫着“啊?!不要!”地反馈上来。

  夏政颐托住下巴看窗外。

  连续四次没有在网吧楼下发现那辆摩托车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更准确地说是靠近也不敢。尽管里面有无数可能性,最坏的或许只占1/10,可这1/10一旦被证实,会让他脚下所有的土地瞬间消失,无限下坠。

  他的脑袋里没有想出更多清晰而条理地分析状况。

  只是如同本能般地逃得远远地。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