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娇与腊梅

李千娇开了一扇卧房门,亲手掇过一条香桌,摆在后花园太湖石边亭子里头,点上明灯蜡烛,对着月亮拜了几拜。一面燃香,一面口中念念有词:

“李千娇头一炷香愿天下太平,第二炷香愿通判相公与一双儿女身体安康,第三炷香……”

李千娇抬头望了一眼月亮,又大又圆,清光透宇宙,她的眼泪涌上来了,想了半晌,她说:

“第三炷香愿天下好男子休遭罗网之灾。”

烧过香后,李千娇回到卧房,关上门歇息。一夜无话。第二日她起床时,小丫头红儿竟然还没醒,她生气敲扑了几下,红儿哀哀地哭了。这天通判忙公事,一天没有同她见面,到晚又是王腊梅服侍。一年无话。

烧过香后,李千娇回到卧房,关上门歇息。她躺在冰簟床上,想事情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突然间听到门外有脚步儿响,鞋底擦着地,分明是男人的声音。李千娇腾地坐起来,走到门边:

“你不守着那小妮子,这大半夜的,到我房里来做什么?”

说完,李千娇听听没动静,很怕那脚步声移走,赶紧打开门,把门外那人放了进来。当她看到闯进来的那人时,不禁大吃一惊,那并非她的相公。那人冲上来用手捂住了她的嘴,让她说不出话。

“娘子休惊,莫怕,我不是歹人。我是来同你做伴的。”

李千娇一双眼睛盯在那人脸上,端正是少年郎好相貌,威风凛凛一表人才。

“我不是歹人,我是宋江手下第十三个头领,弓手花荣,下山来接应弟兄,到这济州城外酒店里,多饮了几杯酒,入得城来,被捕盗官军看见,赶得我至急,这才扳的一枝苫墙柳树,跳进姐姐的后花园中,听见姐姐烧香,口中念着‘愿天下好男子休遭罗网之灾’,这才现身来相会的。我是逃灾避难的人,你说这等吉利的话,我在月色下看稳,姐姐端的好容貌呀!”

李千娇在花荣有力的臂弯里挣扎了一番说:“你既是英雄好汉,可知我是好人家女,好人家妇……”

花荣却说:“姐姐青春玉貌,无人做伴,花荣今年二十四岁了,上梁山前一家老小死在城下,也正孤苦伶仃哩。姐姐如不嫌弃,我甘愿来同姐姐做伴,一同上梁山去。说什么好人家女,好人家妇,可知道夫逼妇反,把这赵通判和他的小老婆王腊梅全丢弃了,任他们养小老婆的养小老婆,偷汉的偷汉,我和你一同上梁山去,我打家劫舍,你守着寨子,做个一夫一妻白头到老。”

他则替她把纽扣儿松,衣带儿宽,露出她白生生的胸脯,汗津津的玉颈,还有下面水淋淋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她闭上了眼睛,任他驱入,听到花荣赞一声:“姐姐真是知情知意的妙人啊。”这时候一阵雀儿叫,把李千娇从梦中唤醒,她才知道是黄粱一梦。

烧过香后,李千娇回到卧房,关上门歇息。她躺在冰簟床上,想事情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突然间听到门外有脚步儿响,鞋底擦着地,分明是男人的声音。李千娇腾地坐起来,走到门边:

“你不守着那小妮子,这大半夜的,到我房里来做什么?”

说完,李千娇听听没动静,很怕那脚步声移走,赶紧打开门,把门外那人放了进来。当她看到闯进来的那人时,不禁大吃一惊:那不是她的相公,却是一个好相貌的少年郎。她吓得直抖:“壮士要的金珠财宝,你都拿去,留着我的性命。”

“娘子休惊,莫怕,我不是歹人。”

“你既然不是歹人,你把你的姓名告诉我。”

“我是宋江手下第十三个头领,弓手花荣。”

原来是梁山泊打家劫舍的贼。这半夜里闯进年轻女子的卧房,是想要做什么呢?

“我听见娘子出来烧香,头里两炷香都不打紧,第三炷香愿普天下好男休遭罗网之灾。兄弟我逃灾躲难,听见娘子说这等吉利之语,我就要上梁山告与宋江哥哥知道,争奈不知娘子姓字。求娘子通一个姓名。”

李千娇这才放下心来:“妾身李千娇。敢问壮士多大年纪?”

花荣道:“小可今年二十四岁。”

“不是我要便宜,我长着你两岁,我有心认义你做个兄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休说做兄弟,便笼驴把马,愿随鞭镫。”

“兄弟,你牢记着:妾身是李千娇,夫主是济州通判赵士谦,一双儿女是金郎玉姐。还有俺相公的小夫人王腊梅,家里还有一个人,是伴当丁都管。丁都管是我嫁过来时候的陪房,不知道怎么和小夫人嬲上了,两个人不是肩并肩一坨儿靠着吃酒,便是半夜一起到没人的稍房里做什么好事,就算靠在壁上,也做些勾当,她是个泼贱的烟花,惯做这等事,一日里都离不开。相公娶她回来,一夜也难得来我这边。相公宠她纵她,她还和丁都管做成一路寻我的不是,眼看就无那活的人了!兄弟,我日日盼着梁山人来,我若是落入了他们的彀中,你要来救我。”

“且慢,姐姐。王腊梅和丁都管的事,你是亲见来,还是听人家说?”

“我自然是亲见来。”

“你既然能够拿奸拿双,为何不叫起来,让家里上下都看见?赵通判夜夜和王腊梅睡,怎的还会让她半夜和丁都管跑到稍房去?这些事只怕是姐姐想出来的,哪有这话!”

“你!”李千娇不禁哽咽难禁,泪眼婆娑,“你怎么同我那糊涂的相公说的一样!王腊梅和丁都管自然有事,我每天看在眼睛里头,相公只是不信。早晚有一天我拿下了他们……”

她哭得身上稀软,只得靠在花荣肩头。花荣生得威风凛凛,站在那里如半截铁塔,纹丝不动,任李千娇的眼泪湿透他的衣襟。李千娇双手搂住花荣的腰:

“我日日盼着梁山的人来救我。眼看就没有活的人了!好兄弟,把王腊梅、丁都管绑在花标树上,碎尸万段。那王腊梅必定吓得发抖,一直赶着我喊‘姐姐,你饶了俺,我买饼好肉酢,装一桌素酒请你吃!’谁要吃她的!我说碎尸万段,她就要让碎尸万段。列位壮士分吃了她的心,宋江做主,让我两口儿和儿子回乡土,夫妇团圆。”

花荣一闪身抱住了千娇:

“傻姐姐,这样不懂疼你的男子,你还恋着他何用?去了一个王腊梅,还有十个王腊梅。他官帽越戴越高,你则越来越老,他哪里还念什么夫妇的情谊?像你这样出身名门、幽静贞闲的姐姐,谁不爱?谁会像赵通判一般傻,为了半路烟花,丢弃了这样金尊玉贵的人儿。花荣爱你爱到骨头里了。姐姐,你跟我上梁山,我打家劫舍,你守着寨子,两个孩儿,我都视若己出,你我一夫一妻,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