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杨子荣智识小炉匠(第2/6页)

“什么不成,”白茹理直气壮地一歪头,“这是司令和团长的命令。”

“对!”王团长笑道,“是司令和团长的命令,现在我命令你,马上去小分队,准备出发!”

“是,马上去小分队,准备出发!”白茹行了军礼,乐得一蹦一跳地跑出去了。

少剑波对小分队增加这样一个小女兵实在不满意,内心又怨自己事先没准备好,可是他为了小分队的坚强精干,还是决心向王团长再次请求,“团长,白茹不成,还是……”

“没法子!”王团长两手一张,肩膀一耸。“连里的卫生员全受防冻训练去了!”他马上凑前一步,拍着剑波的肩膀,“白茹有很多优点,小分队战士都很壮实,是可以带了她的,特别是她的技术高于一般卫生员。”

的确,白茹在人的心目中确是一个不平常的女兵,她曾因为在小山子战斗中从火线上一连抢救了十三个伤员而荣获抢救模范,并升任护士长,她今年刚刚十八岁。

她很漂亮,脸腮绯红,像月季花瓣。一对深深的酒窝随着那从不歇止的笑容闪闪跳动。一对美丽明亮的大眼睛像能说话似的闪着快乐的光亮。两条不长的小辫子垂挂在耳旁。前额和鬓角上飘浮着毛茸茸的短发,活像随风浮动的芙蓉花。

她的身体长得精巧玲珑,但很结实。还有一个十分清脆而圆润的嗓子,善歌又善舞,舞起来体轻似鸟,唱起来委婉如琴。她到了哪里,哪里便是一片歌声一片笑。她走起路来轻爽而灵巧。她真是人们心目中的一朵花。因为她姓白,又身穿白护士服,性格又是那样明快乐观,每天又总是不知多少遍地哼着她最喜爱的和她那性格一样的“飞飞飞”的歌子,所以人们都叫她小白鸽。

田副司令看了看表,差两分十一点,“好啦!我不改变你的计划。你第一箭,射什么靶子?”

少剑波很干脆地答道:“还是那只胶皮鞋,到现在为止,那是唯一有痕迹的目标。”

天阴地黑,疾风呼啸,飞沙扑面,北国的严冬降临了!小分队向山涛林海无边无际的老爷岭出发了。

奇峰险恶犹如乱石穿天,林涛汹涌恰似巨海狂啸。林密仰面不见天,草深俯首不见地。

谁知这老爷岭到底巍峨有多高?究竟连绵有多广?人说:“老爷岭,老爷岭,三千八百顶。”小分队几天的行军,才翻过了十几个山岭。第三天的晚上,他们宿营在牡丹峰山半腰的一块吊悬着巨石的石洞里。这块巨石和牡丹峰比起来,只不过像人体上一片小指甲那样大。可是少剑波三十六人的小分队,只占了这洞的一个小角角。战士们立在这个难得的营房里,借着傍晚夕阳的余晖,眺望着森林的奇景。在他们对面的一棵大树杈上,有一个碾盘大的大树洞,一只大黑熊爬呀,爬呀,爬上去了,钻进了树洞。小分队现在每天和野兽作邻居。

一个寒气刺骨的早上,小分队到达九龙汇。这是在五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上标记着老爷岭心脏地带的一个小屯落。它距林边最近的屯落也有二百余里。

这个屯落是因地势而得名的。屯的四周有九条大岭,向中心伸来,巍峨险峻,形似九条巨龙。九条岭之间有九条山涧,涧中的激流冲向屯的南边,把一块交汇点上的老大老大的大青石,冲成一个深潭,人们管这个潭就叫九龙潭。旱天涧无激流,潭中水平如镜,呈天蓝色,映出九龙山岭的倒影,活像九条巨龙盘踞深潭。夜间,满天星斗映入潭中,恰似潭底又有天空。雨天,涧中激流冲下,在九条激流的汇冲点,泛起一朵数十丈高的大水花,像一座蘑菇形的棉花山。

屯人对这个奇险的深潭敬之如神,每逢农历二月二日,老百姓说是龙抬头的一天,又说是山神爷的生日,家家户户到潭边焚香烧纸,摆供磕头。

全屯共有三十六户人家,在这山根涧边的黑土地上种粮食种菜,旱天不旱,涝天不涝,年年丰收。农闲时,就挖参打猎采蘑菇,住的房子全是圆木搭成的大马架,或是靠山挖成的窑窖。使用的家具器皿,很少有陶瓷器,大多是自己种的葫芦,大的当饭盆,小的当饭碗。每家供奉着两个神龛,一是山神,一是龙王。

只是因为在上次大部队搜山时,杨子荣在这屯东南三十多里的地方捡到一只白色的胶皮鞋,所以才把少剑波的小分队引到这里。可是匪徒在哪里呢?破胶皮鞋上是找不到任何答案的。屯的周围也再没发现别的任何痕迹。

茫茫无际的林海,和为数很少的小分队,在探索匪徒的踪迹上碰到了难题。调查老百姓时,他们只是说:“都是中国人,为什么还打仗?”或者说:“这里三年前有日本军队来过,以后再没看到什么队伍。”一连八天,事情毫无头绪。热情活泼的少剑波,在人们的印象中还是第一次没了笑容,没了歌声。

少剑波坐在一所马架木屋里,想念着单独出去执行任务的杨子荣和孙达得。他俩是在小分队进九龙汇的头天晚上,就扮成收买山货的商人,奔向捡胶皮鞋的地点去了,到今天已整整去了八天了,毫无信息!他俩为什么扮成收买山货的商人呢?因为这里除了本地的猎手之外,外来的人只有低价收买山货的投机商,而且是几年内才可能来一个两个的,来时用一些粗布、农具和家具,交换群众珍贵的人参鹿茸和原皮等——极不等价的交换,使这里的群众恨透了这类投机商。

杨子荣和孙达得来到捡鞋的地点后,在这密不见天日的大森林里,在这密不露地皮的烂草丛中,像旷野里找针一样,寻遍了周围所有的山头,所有的小沟,可是几天中毫无所获。虽然已是初冬天气,但他们俩每天都是满身汗。

“没啥希望了!还是另找别的线索吧!”孙达得十分疲倦地要求杨子荣。

“不!达得。”杨子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摸胡髭,“这只破胶鞋必有个来龙去脉。鞋是人穿的,人不到这里,鞋自己绝不会到这里,对吗?”杨子荣为了鼓励孙达得的情绪,还是装得信心百倍的样子。

“也许是猎手扔在这里的,或者猎手被野兽吃了,只剩下一只鞋。要不四外为什么一点其他的征候也没有呢?”

“这倒有可能。”杨子荣咧嘴一笑,从腰里掏出那只破胶鞋,仔细打量着。“达得你看,鞋上没有血,我捡鞋的周围既没血也没人骨头,所以不可能是野兽把人吃了。另外,据我了解,猎手们没有穿胶鞋的,村里的普通人更不可能穿这种鞋。你是个老山林通,是这样吗?”

“是的,是这样!”孙达得两只眼睛直僵僵地盯着远方,“不过也有特殊情况……”忽然,他的眼神一转,“特殊……特殊……”一面说着,一面爬起来向对面的一个地方跑去。杨子荣莫名其妙地跟在他后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