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少剑波雪乡抒怀(第3/5页)

想到这些,少剑波所看到的已不是眼前的大雪,而是在一个新鲜可爱百花齐放中的一个美丽的少女,一个美丽的白茹,矗立在万花丛里,并朝着他投射着动人的微笑。

“白茹!”他不知不觉地喊出来,“什么是女英雄呢?”

他这声自言自语,好像惊醒了酣睡中的白茹,只听屋内白茹翻了一下身,并且喃喃地说着一句梦话:“他怎么对我这样腼腆呢?他怎么老对我……”

少剑波一愣神,大雪飘飘盖满了他的衣服,他此刻才觉悟了自己是站在露天的落雪里。可是自己的手和脸,和自己的心一样,却是热乎乎的。他连忙叫道:

“白茹!白茹!”

“早听见啦!”白茹似有一点笑声,但又好像有一点生气声。

“我要我的皮包。”

只听得白茹忽拉地下了炕,剑波转回身来,她已站在他的面前,她熟睡初醒绯色的双腮,恰似两朵盛开的芙蓉,眼睛尚矇眬未睁。睫毛显得特别长,像芙蓉花朵中的丝丝蜜蕊,对着这威虎山的白色世界。

“我早知道了!喊什么?”

“奇怪!我刚喊你两声,你怎么早知道了!太有点言过其实。”

“因为你向来不正经地休息。”白茹有点不乐意,“谁还不知你的老毛病。”

“那你怎么不早给我送去?”

“越送去得早,你越休息得少。”

她走到他跟前给他打扫着满身的落雪,从他身上落雪的厚度,她已知道他是久等多时了,她噗哧一笑,看了一下剑波不自然的眼睛。

“不冷吗?”

“还热呢!”

“奇怪!为什么还热?真是言不符实!”

“我想得太多了,第一次想这么多。”少剑波的感情突破了他的理智。

“什么?”白茹意味深长地故意惊问一声。

“没什么。”少剑波很不自然地羞红了脸,“我想让你帮我抄写一下报告,这次的报告太多太长了。”

白茹看他那不自然的神情,这是她这位首长从来没有过的,尤其是对她自己。此刻她的内心感情已在激烈地开放。可是她又怎样表示呢?说句什么呢?按平常的军规当然应该答应一声“是”!可是她偏没这样,而是调皮地一笑,“那不怕同志们看见批评不严肃吗?或者引起……”

少剑波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他的脸涨红得接近了白茹的颜色。“同志们现在正在酣睡呢!”突然他想起报告还没写好,让她抄什么呢?“噢!我忘了!你昨晚治疗了一夜,你还是得再睡觉,我的报告还没写好!你睡吧。”

白茹头一歪,把皮包递给他。两人相视一笑。

少剑波披着轻缓的瑞雪,来到威虎厅。

白茹回到房里,怎么也睡不着了,虽然她睡了只不过两个小时。白茹总想在这人静的当儿,多和他谈谈,因为在袭击奶头山剑波题词时,白茹已放出了对剑波这条羡爱的情线,以后她又尽了不少的努力。尽管这样,可是这条线总是一头在空中飘荡,从今天剑波那不自然的表情中,她已确信剑波已经在伸手接住这线飘荡的那一头,所以她就想很快地把线拉得更紧。她披上军大衣,散开小辫子,戴上小红绒线衬帽,跑向威虎厅。

她进门一看,剑波已在专心地写日记,一见白茹进来,他便抬起头来命她回去休息。可是她却怎么也不回去,并且为了表示她自己已经休息够了,故意用很低的声音,背诵着几段柔美的小诗,或递水给他,企图把他的注意力从日记上夺过来。可是剑波的注意力丝毫没受到一点影响,这个善于克制自己的青年,这一点也是他的特性。在激烈的战场上,哪怕密集的子弹从他的耳边上掠过,也影响不了他对某一个问题的深思。

白茹越着急,他的日记越特别长,好像他要记的事专和她找岔子一样。他写了高波的生平,他这位小伙伴,勇敢的孩子。在对高波的追忆中,他已滴下了泪水,滴在日记本上,他的笔迹和泪痕,和高波的事迹将永存在他的日记本里。他又写了他英雄的战友杨子荣,这个富有惊天动地的胆魄、随机应变、智谋过人的伟大共产主义战士,使剑波的笔尖也显出了无比的骄傲和豪爽。又写了孙达得坚忍不拔的意志,和吃苦耐劳的精神。又写了小分队第一次滑行三百里,李勇奇率队躲过穿山风。又写了座山雕这个一辈子没人能治的老土匪。

在他写的过程中,他的神情随着他喳喳如飞的笔尖,忽而沉痛,忽而豪爽。从他的表情中完全可以看出他在写着什么。

白茹一旁看得真真切切,白茹用了多种方法没夺来他的注意力,而白茹精神却被他的神情吸去了。此刻她已完全被拉入对高波、杨子荣、孙达得、李勇奇等同志的英雄事迹的敬慕中去了。宽大的威虎厅内,只有剑波喳喳的笔声。

当白茹看到剑波脸上的神情,涌出了爱的甜蜜时,又看到他的笔尖由猛烈豪爽而转到温细柔默时,又看到剑波蠕动的笔像是写了“白茹”两字时,她知道他已是在写自己了。于是她轻手轻脚地慢慢地要靠近一点,想偷看看他写自己些什么。可是尽管她是偷偷的,但好像她的行动被剑波早就发觉了一样。他故意把日记本老用左手挡着,她一点也看不见,越看不见她就越心急,越心急就越想偷看。她几乎已挪动到剑波的拐肘上了,可是剑波的手把个小日记本遮得严严实实,仍是看不见。

突然嘭的一声,她把桌上的水碗碰掉地上,吓得剑波一怔。白茹急速地退了两步,调皮地向剑波瞅了一眼,“写得太多了!还不休息一下呀?”

“写日记,等于休息。”

少剑波用左手一捂日记本,含有羞容地微微一笑,再没吱声。可是他那温柔的眼睛已盯着白茹的脸,在想说什么。想了一会儿,他突然好像很认真地道:

“哎!白茹,我忘了一件事,你去伙房告诉杨子荣,如果山上还有葡萄酒的话,今天可以让同志们喝点,特别是李勇奇他们。今天是大年初一,开开酒戒,你看怎么样?”

白茹调皮地道声:“你们当首长的决定,与我有什么商量的!”

“那你就去告诉他。”

“是!首长同志。”白茹拉着长腔答应着。一边向外走着,一边回头嘟囔道:“你就说不让我看算啦!何必想出这么个花招呢?”说着跑了出去。

少剑波见白茹被支出去,微笑地看着她灵巧的背影自语一声:“小丫头!心眼真多。”

少剑波在甜蜜而焕发的神情中,大写了一阵,写毕把日记本向桌上一阖,便走出威虎厅小解。

正在这时,白茹连蹦带跳地奔回来,她一看剑波不在,又见日记本在桌子上,便蹑手蹑脚地走到桌子旁,怀着一颗火急的心,要看看剑波到底写了自己些什么。她翻开那日记本一看,她的心突突地跳起来。看那开头的一行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