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棒槌公公奇谈四方台

部队开到山市,透透地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十二点。

陈振仪、白茹、小李、小刘四个人,为两位首长做了一顿丰满的午餐,炖了一大锅他们从山上带下来的冻狍子肉,还炒了两小盘,外加剑波平日最愿吃的狍蹄筋。

外面微风不动,可是天上密布着乌云,似有大雪的预兆。

当陈振仪和白茹把热腾腾的菜饭端上来时,王团长对这顿丰美的野味特别喜欢。白茹天真地看着王团长道:“二○一首长,这是我们从山上带下来的山中美味,今天我们小分队请首长的客!”

王团长笑道:“小白鸽,请客?这我可不领情。”

“为什么?”白茹天真地一歪脑袋,两条小辫一甩动。

王团长瞧着白茹,故意慢吞吞地把话音拉长,“因为呀!丰满的山味不为客,白茹之意不在我。”

“呀!二○一首长,太辜负我的意思啦!不为你为谁呀!”

王团长笑嘻嘻地瞅了一下剑波,再瞅瞅白茹,他俩脸上顿时泛起红晕,有点害羞。王团长瞅着他俩这不好意思的表情大笑起来:“怎么样?我说对了吧?”

白茹像小孩似的一歪脑袋,“不对不对!就是不对!”

“好!小白鸽!”王团长拉着长长的音调,板着“降人”的神气,看着白茹,“你不给我坦白!你的蘑菇老人爷爷上次来海林,要求我……”

“我爷爷代表不了我的思想!”

“你真坏!”王团长右手插进衣袋,“老人真有意思,他对你的事是那样的关心,你还说他代表不了你的思想,嗯!你这个小白鸽!”当他的手从衣袋里不知握着什么东西拿出来时,慢吞吞地向白茹晃了两晃,“你的铅笔尖可能代表你的思想吧?嗯!我叫你向首长保密。”

“啥呀!铅笔尖有啥思想!”白茹有点不好意思,可是硬装着不明白的样子。

这时杨子荣等各小队干部,因看天气要变,恐不利于追踪,先后走进来听候剑波有什么命令。他们站在外间,听着他们这位首长有意思的逗趣话。

王团长笑着把手一张,露出一封叠成燕子形的信,他捏在手里晃了两晃,“看看铅笔尖有没有思想?”

白茹一看到那封燕子形的信,已经完全认清了,是在威虎山上托小董带给王团长的爱人的那一封,可急坏了,扑过去就夺。王团长笑嘻嘻地举在空中,一面摇一面念叨:“看看铅笔尖有没有思想?小丫头!向首长保密……”

在王团长魁梧的个子前,白茹哪能抢得到,急得她乱蹦,像小孩子要东西一样嚷道:“给我……给我……给我……”

少剑波已猜测到这封信定与自己有关,便顺手从王团长手里抽来,装在裤兜里。

白茹一看到信已落在剑波手里,她羞怯地向剑波一瞥,腮上的红酒窝跳了几跳,转身往外就跑,却被站在门口的小董双手拦住,“别不好意思,小白鸽!……”王团长、杨子荣等人一齐笑了,白茹满面红晕站在一旁。

王团长拿起筷子笑看着羞涩的白茹,“这问题还向首长保密不保啦?”

栾超家宝声宝气地道:“这已经是不成问题的问题!”

小董使了个滑稽眼色,“这已经是不成秘密的秘密。”

白茹向小董触了一下,“去你的吧!”

“哟!小白鸽你‘忘恩负义’,”小董一拨白茹的小辫,“忘了叫我捎信的时候啦?”

王团长边吃边笑,“小白鸽,再向首长保密的话,惹恼了我,我给你说上两句坏话,可当心剑波被别人夺了去。”

这句话却激起白茹内心情感的奔放,她天真自信地向王团长一噘嘴,头一点一点的,“谁也夺不去。”

大家一齐笑起来,刘勋苍放开粗嗓门:“噢!小白鸽招供了!”

白茹羞得一溜小跑,从人缝里钻了出去。

外面朵朵雪花纷纷落下,愈下愈大,晚冬迎春的雪片,格外令人羡爱。王团长搁下碗筷,连声赞美:“好雪!好雪!瑞雪兆丰年!”可是他马上眉头一皱,“这对我们追击却增加了困难。”说着他像在探问地望着剑波。

少剑波已看出王团长的担心,便十分坦然自信地向他解释道:“没关系,孙达得和姜青山完全可以抓住匪徒的尾巴。几个月的林雪生活,既锻炼了他们的机智英勇,又锻炼了他们坚忍不拔的毅力,这两个山林通是不会空回的。”

“那么,”王团长继续问道,“那么大雪盖踪……”

“那不要紧,”少剑波微笑了一下,“赛虎的嗅觉和它无踪能辨的能力,会解决这个问题,它真是一名神通广大的侦察兵。真像神话中杨二郎的哮天犬。”

说得大家哄堂一阵大笑。少剑波脑子一思索,然后谈出他进一步的见解,“大雪盖踪固然对我们有一定的不利,但是敌人也会依赖它当‘保险公司’,而麻痹起来,必然也就会迟滞匪徒们前进的速度,这样反而对我们有利。我们要克服不利条件,利用有利条件,化不利为有利,打他一个侥幸大意。”

王团长对他的年轻的战友丰富的雪地战斗经验,和深谋远虑的智慧,内心正加深着对剑波的羡爱。突然小李跑进来:“报告二○三首长,孙达得、姜青山回来了,还用马驮来一个老人……”

“报告!”小李还没报告完,孙达得、姜青山披着满身的雪花闯进来,“报告二○三首长,奉您的命令,侦察匪徒行踪,在火龙沟南牡丹峰东侧,追上敌人,离这里不过一百二十里,现在敌人正继续向西南密林逃窜,速度很慢。我们两人一看天气要变,就回到火龙沟找来了棒槌公公。”

“棒槌公公?”王团长、剑波同时兴奋地发问道。

“是的!”孙达得继续说,“他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可以说是长白山的活地图,我从前在山里伐树时就听说过这个老人,他对我们一定很有用处。”

“那太好了!”少剑波一面说着,一面下炕,“老人在哪里?”

“马上就到!”

王团长、杨子荣等一齐跳下炕走出大门。只见雪花飘扬中,一匹白马缓步而来,上面乘坐着一个老人,头戴大风帽,身披山羊皮大衣,脚穿一双黄澄澄毛茸茸的鹿皮长筒靴,肘挂一支细筒长烟袋,双目炯炯,满面披笑。

孙达得跑上前去,小心地搀扶老人下马,领来和王团长、剑波相见。见罢回到房中,把老人让在热炕头上。

经老人的述说,得知这位老人从小在长白山林雪里长大,一辈子都在长白山挖采长白人参。此地人俗称人参为“棒槌”,因此也就称采参的人为“抠参挖棒槌的”。所以邻近的人都称这位老人为棒槌公公。他的一些青年徒弟称他为棒槌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