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甘洒热血献中华(第3/5页)

俩人走到窝棚外,见窝棚口用破门板挡着。翁泉海喊:“有人吗?”没人答言。翁泉海敲了敲破门板,还是没人说话。他俯身望地上的泥里有脚印,就伸手衡量着地上的脚印,然后直起身说:“杨先生,我知道你在里面,把门打开,我们大远跑来找你,总得给口水喝吧,这是待客之道啊。”

破门板挪开了,杨志坚从窝棚里钻出来问:“翁大夫,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您又怎么知道我在这窝棚里?”翁泉海说:“杨先生,你这事做得可不讲究啊!”

杨志坚歉疚道:“翁大夫,我知道不辞而别非君子所为,但是我要是跟您说了,您会让我走吗?多谢你们过来找我,可是我既然决定走,就是想好了。”翁泉海说:“等把病治好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肯定不留!只要你的病没好,我就不能放过你。”

杨志坚说:“我的病治不好,您就别为难自己了。”翁泉海说:“我在上海中医界也有一号,到你眼前怎么就不中用了呢?你太小看我了。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这病就没治完,没治完怎能说我治不好呢?”

杨志坚执拗道:“翁大夫,您误解我了,不管您怎么说,我就是不能跟您回去。”翁泉海坚持道:“这可由不得你,我今天就是背也得把你背回去!跟我回家吧,都等着你呢。”

杨志坚拗不过翁海泉,没办法只得跟他回来。翁泉海换了个方子,亲自煎药端来让杨志坚服用。

杨志坚说:“翁大夫,您要是不跟我说清楚为何知道我在那个窝棚里,我决不喝药。”翁泉海俯身拿起杨志坚的鞋说:“尺码我清楚,鞋跟外侧磨得不轻,我也清楚。你这双鞋太旧了,我给你买了一双新的,谁想你倒先跑了。”杨志坚接过药碗说:“您不该做大夫。该去做侦察员。”

翁泉海说:“你是英雄,为国为民出生入死,不惜凛凛一躯,我只是英雄脚下的几缕尘土而已,可尘土也有骨气啊,也希望能粘在英雄身上借点光亮。我知道你怕给我带来晦气,你想错了,就算真到了那一天,你的英雄气也得留在我这里,这是求都求不来的啊!我翁泉海活了大半辈子,能在入土前有你这英雄气擎着,也不枉活一回。所以说是你成全了我,我得感谢你。杨先生,我没摸过枪,可摸过抬过枪的手,那手可是不一样啊!外寇入侵,举国动荡,你们一家人在为国家和民族抗争,颠沛流离,不能相聚,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我只是一个大夫,不能骑马扛枪血战沙场,能做的只是尽一己之力疗你们的伤,治你们的病,为你们分一点忧。”

听完翁泉海发自肺腑的话语,杨志坚激动地说:“翁大夫,我想叫您一声大哥。”翁泉海笑道:“你叫我大哥,传宝叫我爷爷,不是差辈了?”

杨志坚说:“咱俩论咱俩的,你爷俩论你爷俩的。”翁泉海说:“好,我认你这个老弟。你要有信心好好活着,留着命看到日本鬼子被赶出中国那一天。”

杨志坚说:“我会尽力活到那一天,就算提前死了,也一定会有个响动,绝不会寂静无声!”

白天,杨志坚戴着破帽子和口罩坐在院内小板凳上削一把木剑,传宝站在东厢房门口望着他。他把木剑递给传宝,传宝没动。翁泉海走过来拉着传宝走到杨志坚近前让传宝拿着。传宝迅速拿过木剑躲在翁泉海身后。

葆秀在厨房内炒菜,翁泉海走进来说:“你忙完了去书房,我跟你说点事。”葆秀继续炒菜,叮叮当当声更大了。翁泉海一把按住铲子。葆秀的眼泪涌出来问:“他还能活多久?”翁泉海低声道:“该做准备了。”

葆秀把饭菜端进杨志坚住的屋子,让他起来吃,杨志坚缓缓从床上坐起身说:“放这就行,你陪传宝吃去。”葆秀欲搀扶杨志坚起来,吃力地走到桌前坐下。杨志坚说:“不用搀,我也不是动不了。秀,我觉得这几天我的病好多了。”他端碗提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这是大好事啊,见亮了。”葆秀坐在桌前说,“慢点吃,喝口汤。”杨志坚说:“病好了胃口就好,慢不下来。咱儿子没找我?”

葆秀说:“跟他爷爷玩疯了,连我都不找。自打他懂事起,你爷俩就没怎么见过面,也不怪你,要怪就怪日本小鬼子,他们要是不来……”杨志坚说:“他们要是不来,我上哪儿认识你去?秀,我对不起你。”

葆秀说:“这不是爷们话,你要是有本事就把病养好,对得起我。病好一切就都好了。杨志坚同志,这是组织交给你的任务,你必须完成任务。”杨志坚站起敬礼:“是!我一定会把病养好的。”

翁泉海和传宝各拿一把木剑在院内打斗。老沙头站在一旁笑。翁泉海佯装不敌,传宝拿木剑砍翁泉海的大腿。翁泉海喊:“哎哟,我受伤了,传宝,你背爷爷回屋吧。”传宝背对翁泉海,翁泉海假意趴在传宝后背上。传宝“背”着翁泉海朝堂屋走。

杨志坚戴着破帽子和口罩缓缓走过来望着二人的背影。翁泉海扭头看见杨志坚,传宝也看见杨志坚,吓得连忙躲在翁泉海身后。老沙头拉着传宝走了。

翁泉海让杨志坚到屋里坐,杨志坚说:“大哥,你的药真好用,我感觉我的病好多了。谢谢您。”翁泉海说:“这有什么可谢的,我是大夫,不就得治病吗!咱得趁热打铁,抓紧治。”

杨志坚说:“我欠您太多,不知该如何报答。”翁泉海说:“我要是指望你报答,那不是赚患者的人情吗?志坚,你只管安心养病,什么都不要想,等你病好了,我们好好喝上一杯。”

杨志坚笑着说:“行,到时候咱们不醉不休。”翁泉海呵呵笑道:“三十年的老黄酒还没开封。赶紧把病养好就能喝到嘴里了。”

翁泉海和杨志坚从屋里出来,传宝挥舞着扫帚扫着院子,他见翁泉海,喊着爷爷,扔了扫帚扑进翁泉海怀里。

翁泉海笑着说:“迎面来个秤砣,谁能招架得住啊!看这小老虎爪子,多厚实,志坚,你摸摸。”

杨志坚犹豫着,伸手欲摸传宝。传宝一脸不情愿地缩回手。杨志坚见状,心里一阵苦涩,缓缓朝自己屋里走去……

早晨,葆秀来给杨志坚送药,见屋里没人,床上有一封信。葆秀急忙看完信,又摸着破枕头,枕芯里的那东西不见了。葆秀赶紧把信交给翁泉海,翁泉海打开信看:

翁大哥,请恕我再次不辞而别。上一次,我是不想给您添晦气,而这一次,我是要完成自己的心愿……翁大哥,就算您不说,我也知道我活不成了,我等不到胜利的那一天了。其实我看得出,您和葆秀曾是一家人……可您明知道我和葆秀在一块了,却还对我照顾有加,甚至把我接到您家里来,让我在最后的日子里能和家人们相聚在一起。翁大哥,您的大恩大德让我如何报答啊!写到这儿,我想对葆秀说,秀啊,翁泉海是个敞亮人,是个硬气人,是个厚实人,是个值得信任且值得依靠的人,这样的人太难得了,值得珍惜。翁大哥,请您不要去找我了,就让我在走之前,做我该做的事,完成我的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