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儿(第4/10页)

这时,我才细细地端详了这对鸽子,确实跟平时见的鸽子不一样,全身灰色,到背部渐变为铁红,两边翅膀各有六七根白色的初级飞羽,在羽毛中部,横跨一道黑色,把白羽截在两边。头顶还有一块圆形的白色,非常夺目耀眼。更加难能可贵的是羽色纯正,分界线清晰明显,没有一丝含糊。鸽子一般一色、两色居多,三色的已极为少见,像这样的四色鸽我真的是闻所未闻。

看到我投过惊奇的目光,九爷乐了,极为欣赏宠爱地看着鸽子,同时对七哥说:“老七,你能说上它叫什么来吗?”听九爷说话的意思是要抻练抻练七哥呀。当时我也来了兴趣,不知道七哥到底对鸽子研究到什么份儿上了。我们的目光同时望向七哥,只不过我的目光带着期待和好奇,而九爷的眼神中则略带挑逗和顽皮。七哥心里自然明白九爷的用意,笑着说:“九叔这是考我呀?我要没看错的话,这对鸽子应该叫铜背孝头玉栏杆。”九爷听完表情中也略带惊奇,仿佛没想到七哥能说出这个鸽名,当时大加称赞:“行啊爷们儿,哑巴吃扁食(饺子)——心里有数儿呀!”七哥听了也是哈哈一乐,说道:“我这也是瞎蒙,这鸽子我也第一次见,以前只是在王世襄先生写的《清宫鸽谱》中有记载,我看过。上边还有图片,不过实物可比图片要活灵活现得多了。”

看着他们爷儿俩聊得有来道去的,而我在旁边听得可是一头雾水。我赶忙插话:“您二位别净拣行话说呀,这儿还有一棒槌呢!谁能给咱细讲讲呀?”听我这话俩人儿都乐了,七哥扭头对我说:“兄弟,咱俩今天算来着了!平时上哪儿见这高货去呀?告诉你啊,刚才我不是说了吗?这叫铜背孝头玉栏杆,其实说全了应该叫铜背孝头玉翅栏杆。铜背,指的是背上那块红色,孝头,说的是顶上那块白,白膀子叫玉翅,而栏杆说的是横在白条中间的那两条黑杠,所以这鸽子叫铜背孝头玉翅栏杆。就这俩鸽子,有的人玩儿一辈子鸽子也未见过这好东西,绝对可遇不可求!连我都算上,今儿个叫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九爷一直微笑着听七哥的讲解,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这时把话头儿接了过来:“爷们儿!你可别小瞧这几块颜色,能让它匀匀实实地长在该长的地方你知道得费多大劲儿?这养鸽子就跟画画儿一样,你脑子里得有东西,得描这颜色。一堆母本摆在你面前,你得知道用哪两只搭配,它的基因传到下一代大概齐是什么样儿。就拿头顶这块白来说,歪了不行,大了不行,太小了也不好看。后背上这块黄,色深了,变浅咖啡色了,就老了;色浅了,真变成黄色了,那就嫩了,怎么能让它黄得这么恰到好处?这不单得是行家,还得有多少父本母本做基础,经过多少代的繁殖才能成!就这样,还告诉你吧,一半是定向繁殖,一半也靠蒙,哪儿就出落得这么规矩呀?”

听着这爷儿俩的一番讲述,我这心里凉了半截。我就是玩儿到死,还玩儿得出点儿名堂来吗?我感觉这玩儿和相声没什么两样。也可能所有事情都是这样,最初接触可能是喜欢、爱好,乍一入门觉得这东西不过如此,都有一个小马乍行嫌路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过程。可是你再往深钻,越钻越觉得深不可测,越学越觉得难,甚至难到可怕的程度。

学相声就是这样,听的时候高兴、模仿,开始学了觉得枯燥无味,才登舞台时目空一切,等真正接触到高一层面时才会觉得其博大精深,其难度是自己之前想象不到的。我自从十二岁做科学艺,至今已三十余年,然察其莫测也不过三五年而已,其间以勤补拙、摸爬滚打,不敢稍有懈怠,即便如此,还深觉远不及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使自己放松心情、缓解疲惫的玩儿的项目,没承想其水之深较相声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这哪儿是玩儿呢?这不成玩儿命了吗?

哈哈!说归说,想归想,要拔腿跑是不可能了。按九爷讲话:“身子都掉井里了,耳朵还能挂得住?”更何况万事在你知其深奥的同时,给你带来的乐趣也是你始料不及的。通过这件事儿我才算对鸽子有了新的认识,培养出新的兴趣,自此跟着九爷和七哥成了一名近乎痴迷的养鸽人。

兴趣爱好已成痴

话说到2006年元旦前,一天接到九爷打来的电话:“爷们儿,店里聚齐,我带你串个门儿去!”九爷串门儿,肯定是跟玩儿有关系的事儿,而且他结交的八成都是资深玩儿家。我痛快地答应下来,开车去了鸟市,进门时看到七哥早就到了。见我赶来了,九爷马上站起身说:“都到了,咱们就别渗着了,那儿喝茶去吧!”

爷儿仨上了车,在九爷的指点下,七拐八拐的,我们开车来到了位于青年路附近的一家大工厂。这个工厂可不小,前边是展室,中间一个大院子,一排排的都是厂房。穿过厂房,我们来到了后边一个近乎独立的小院落。说是小院儿,那是跟前院儿比的,独立看,这小院儿也得有五亩地。院子虽然没有做精致的修缮,但格局合理,人气十足。进门的过道两边,对着有两间房屋,一间接待室,一间休息室。走进门道,我探头往院儿中一看,院儿里用巨大的铁丝网把整个院子与天空隔开,而铁丝网下面,是一排排整齐的鸽子棚。还没容得拉门,门已经开了,屋里走出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个头儿不高,身材微胖,满面红光,操一口纯正的北京胡同话,热情地迎了出来:“老爷子!好家伙,您可来了,有些日子没见着您了!来,来!先进屋!”边说边把九爷和我们让进了接待室。进屋后落座、寒暄、端茶、让烟,一阵忙乱之后,通过九爷引见介绍我才知道,这位是北京龙发装修公司的董事长。

董事长姓王,那年三十八岁,北京人,北京生、北京长,年轻时辛苦奋斗,十几年间创下了这一大片家业。功成名就之后,生活条件好了,但依旧对儿时北京小平房、大杂院儿的生活回味无穷,尤其是从那青砖灰瓦上的群群白鸽、蓝天白云上的阵阵鸽哨中透出的那种平凡、舒缓、恬淡、祥和的氛围让他始终念念不忘。由于这样一个情结,他对老北京观赏鸽产生了兴趣,在自己厂区的一角,辟出一块地方专门养鸽。不单养,而且还创办了中华观赏鸽保护中心,建立了中华观赏鸽论坛,成立了中华观赏鸽协会。协会成立以来,下大力、投重金从全国各地捜集名鸽、好鸽来充实自己的鸽群。到目前为止,棚中已拥有老北京观赏鸽一千六百多羽,一百五十多个品种,在国内观赏鸽这圈子中已是数一数二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