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大战之前(第2/3页)

他听着自己逐渐放缓的喘息声,嗅着地道可令人窒息的霉气味,克制着恶心的感觉,想到了纪千千。

燕飞闭上眼睛。

千千现在怎么样呢?她的百日筑基是否正逐步完成?筑基成功后,是否可以任意通过心灵感应抚慰相思之苦?一切仍是未知之数。

他又记起他娘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情景,由那一刻开始,他一直活在仇恨之中,照亮他生命的,只有他娘临终时着他坚强活下去的嘱咐,当仇人在他剑下授首的一刻,他清楚感到过去了的生命已告一段落,从此再没有什么事可令他放在心上。

于是他到了边荒集,过着醉生梦死的颓废生活,直至遇上纪千千,生命忽然又到了新的转折点,将他彻底改变过来。

然后仙门出现。

唉!

他奶奶的仙门!

生命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是什么力量令自己到这生死之局来,尝尽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

这一切究竟有何意义可言?

在边荒集一整年的冷眼旁观,他看尽人性的美丽和丑恶。强权就是一切,部份人便以把别人践踏在脚下为快。人与人间的冲突和斗争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事,因为世上与人有关的事物,从来不会是完美无瑕,换一个角度去看,会得出截然不同,甚至相反的结果。这绝不是非黑即白的事情,要弄个真相大白、水落石出是没有可能的事,于是人们各自捍卫自己的观点,至演变成意气之争。对于这一切,他感到非常厌倦,更感生无可恋,只好凭杯中之物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当时最令他沮丧的是对成败的看法,到头来,一杯黄土会埋葬一切,生和死是任何力量都改变不了的。没有人明白他,包括庞义和高彦。

但纪千千却像一道灿烂的阳光,穿过蔽天遮日的乌云直射进他心坎去,抚慰他因娘的死亡和爱情路上受到重创的脆弱心灵。

由见到纪千千那一刻起,他告别了以前颓唐失意的燕飞,开始生命另一段多姿多采的旅程。

上方传来重物移动的声音。

燕飞从沉思里惊醒过来,心叫好险。

敌人是要把皮炮移走,分配到各战略要点,好用来应付荒人的反攻。

同时他晓得敌人已收到荒人开始发动攻势的情报,作最后的部署。

燕飞探手抚摸放在身旁的蝶恋花,剑出鞘后它会饱饮敌人的鲜血,这种逼不得已下似乎永无休止的杀戮,究竟何时方可告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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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晨光下,荒人不论男女老幼、上战场的战士或支援的人员,数万人齐集在凤凰湖西的旷地,举行由卓狂生主持的誓师大典,仪式庄严隆重。

接着慕容战率领由五千骑士组成的先锋队伍,离开凤凰湖,踏上征途。

吃过午膳,十二艘双头船和八艘货帆驶出凤凰湖,载的是拓跋仪的三千战士和马儿,逆上颖水,直趋边荒集。

至傍晚时分,在姬别的监督下,工匠们终赶起三十台性能卓越的投石机。

此时火器、药物、粮草、后备的兵器和弓兵,连同投石机,亦开始送上泊在码头区二十多艘大小货船上去。湖区灯火处处明如白昼。

女兵全体出动,好让战士可以提早入帐休息,为了边荒集,不论如何辛苦,没有人有半句怨言。

初更时分,三百架由庞义指挥的骡车从陆路沿颖水北上,盛载的是物资粮草,以支援前线的大军。一切安排井然有序,每个人都明白自己的责任,清楚所处的位置。

在淝水之战前,如果有人顶测荒人可以如此同心协力携手合作,肯定会被认为坏了脑袋发了疯。

天尚未亮,刘裕偕同屠奉三、卓狂生、宋悲风、程苍古、费二撇、姬别、呼雷方、红子春等人,立在湖北山坡高处,等待江文清的船队完成首个任务后归队。

姬别见红子春不停望天,担心的道:“不要告诉我你看错天气。”

费二撇也皱眉道:“他奶奶的!天气好得出奇,说是万里无云也没有夸大。”

程苍古叹道:“我宁愿不使老千手段的和你赌一局,唉!今天还似特别热似的。”

红子春冷哼道:“制兵器火器我比不上你姬大少,玩财技拍马追不上老费,赌钱更绝不会找我们的程赌仙,可是看天气嘛!请你们全体靠边站着。既无云又特别热,正是大雨将临的现象,这正是古圣贤人说的什么娘的物极必反,我现在几可准确预言两天内有场大雨,如所言不兑现,我会刎颈自尽以赎前愆。哈!不过如真的下雨,你们三个家伙须在夜窝子摆酒向我赔罪。”

呼雷方笑道:“不要说摆酒赔罪这般小事,以后每逢见到你打躬作揖,斟茶递水,行弟子之礼又如何呢?”

卓狂生忽然振臂怪叫,吓了各人一跳。

卓狂生见弄得人人侧目,却若无其事的欣喜道:“大家都很兴奋雀跃,对吗?大家盼望的大日子终于来哩!接着便是好日子。坦白说,当日我被逼宣布放弃边荒集,敲响圣钟,心里难过得想哭,更想留下殉集。”

姬别笑道:“为何你还没死呢?”

卓狂生抚须微笑道:“因为我不想壮志未酬身先去。他娘的!我更不想我的天书以悲惨的结局收笔。你奶奶的!你明白吗?在这个天下大乱的时代,人世间还欠惨事吗?来听说书的人,都希望听得开开心心的,谁希望最后得到的竟是惨剧一常想受苦吗?离开我的说书馆便成,保证你的期望不会落空,所以我决定继续活着,为我的边荒集的圆满结局奋斗,成功失败都无所谓,最重要是我曾经努力过。”

屠奉三想起桓玄,点头道:“对!成又如何?败又如何?最重要是奋斗的精神,那才是生命的真谛。”

刘裕看着太阳升出东山,照亮了湖面一角,金光浮闪,深吸一口气道:“世上是没有绝对的事,既没有绝对的成功,也没有绝对的失败,有时甚至成功和失败间的界线也很难划分。说不定成功的后面便是失败。”

如燕飞在场,会明白他这番话的含意。可是现在包括最了解他的屠奉三在内,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卓狂生道:“对我来说,光复边荒集便是绝对的成功,毫不含糊。”

呼雷方质疑道:“真是绝对的胜利吗?千千小姐主婢仍在慕容垂手上,光复边荒集只是一个起点,距离成功尚远。”

卓狂生想起纪千千主婢,沉默下来。

呼雷方则被勾起心事,有感而发的道:“一直以来,我对本族忠心不二,从没有异心。可是千千小姐的自我牺牲,视各族如一家人的精神却深深打动我。没有她,我们早命丧边荒集,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姚苌父子逼死苻坚,亦是我不认同的事,说到底苻坚并没有半点薄待他们,如此恩将仇报,令天下人齿冷,这种事怎可以自己动手呢?慕容垂便比他们聪明多了,明明有杀苻坚的大好机会,仍明智的放过了。现在姚苌在关内遇到激烈反抗,正是自食苦果,由此也令我看清楚他们父子的本质,根本不配作我们羌人的最高领袖。到姚兴来逼我作卑鄙小人,更令我产生强烈的不满。纵能霸占边荒集又如何呢?我还有颜面充好汉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