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星星就像俏皮的小毛孩,让人喜爱。它们有的跑到了很远的地方,好像在和我们玩捉迷藏的游戏,使人只能看到朦胧的影子;有的像个害羞的小姑娘,躲在云层后面,不想让大家看清她的真面目。星星是妈妈派来照亮我,教我寻找光明的吧!

又一次遇到了绝境,骆玉珠浑身无力,艰难地扶着陈江河的自行车。已经骑了五个多小时了,顺着公路望去,一路上车灯一闪一闪的,多像儿时母亲深夜为自己缝补衣服时的烛火啊,让自己怀念,也让自己伤心。

沿着中国最美的富春江山水,来到拖拉机车牌号所在地富阳,陈江河从一个乡打听到另一个乡,所有人都是摇头。

骆玉珠看到陈江河皱着眉,从大院里走出来。看到他一脸的无奈神情,骆玉珠觉得不能再让亲爱的人做无用功了:“江河,算了,不找了,我们回去吧。”

“怎么可以中途而废呢?只要有一丝希望,哪怕被撞个头破血流,我绝不放弃!我们一定要坚持到最后。我们记着他的车牌号,肯定能找到他本人,走,我们再去找。”陈江河骑车驮着骆玉珠继续一路前行。骆玉珠坐在江河身后,疲惫地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背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天傍晚时,在富阳山区的一个晒谷场上,终于找到了那辆拖拉机。陈江河用手电照亮车牌,骆玉珠欣喜地点了点头。

“……我真没听见有人叫停车,否则我早就停下了。”车主一脸无辜。

“那货呢?”

“都卸了。”

“你卸货时分不出来哪袋不是你的?”

车主刚想说什么,骆玉珠一脸沮丧地说:“这不怪他,我装纽扣的麻布包和他装麦子的袋子差不多。”

“纽扣?坏了,我的机器!”车主边喊边向后院跑去。

后院里的机器早已停止轰鸣了,一个小伙子一脸沮丧,正手忙脚乱地拆卸着机器部件。骆玉珠一眼就盯住了两个没开封的麻袋,欣喜地走上前,又咕哝一句。小伙子与车主诧异地对视,骆玉珠举着三个手指含糊不清地喊:“三袋,三袋!”

“还有一袋呢?”

小伙子指了指机器,哭丧着脸看着老板。车主恼火地骂道:“你吃多‘麦糊’了,把纽扣往里倒也不晓得,如果这机器卡坏了,我要你赔。”

陈江河熟练地拆开机器,看了看说:“放心吧,被纽扣卡住了。有工具没?”

“有,快拿给人家。”小伙子连忙递上扳手。

陈江河拆下机器隔离罩,用螺丝刀挑出卡在机器里的纽扣,紧了紧松动的螺丝,清理干净后抬头说:“试试吧。”

麦皮飞溅,机器重新发出了轰鸣声,骆玉珠暗暗松了口气,无助地看着陈江河。车主感激地说:“幸亏你们紧跟着来了,不然我这机器就报废了!”

陈江河拉过车主到门口:“您怎么存了这么多大麦?”

“没人要呀。地里长得到处都是,割了堆在这就等着沤肥了。”车主无奈地叹息着。

“那怎么不当饲料卖啊?”陈江河一笑。

车主摇头说:“人工运输费就够我受了,谁家敢多养两头猪呀?再说我也没工夫挨村挨户去吆喝!”

陈江河眯起眼睛扫视货仓:“卖给我怎么样?”

“你要……随便给点就行……”

灯光下,两人疲惫不堪地在成堆的麦粒里挑捡着纽扣。骆玉珠偷偷看着埋头工作的陈江河,四目相对时,骆玉珠又低头不语。

“累了吧?货都在这里了,反正跑不了,你就靠在那里睡一会吧。”

骆玉珠一言不发,摇摇头。

“哪有你这么拼命的。一个姑娘家背了这么多东西,也不想想你回不回得去。”陈江河责怪地瞥了骆玉珠一眼,低头继续挑捡。

骆玉珠赌气地顶嘴:“走哪不是家啊。你干吗来找我?”

“怕你丢了,被狼吃了,脸肿成这样还嘴硬。”陈江河没好气地说。

“丢了不是更好吗?以后再没人妨碍你了。”骆玉珠低头捧着脸,陈江河拉扯着她胳膊。骆玉珠死命地抱住脸,不让他拉扯开。

“现在怕难看了,想着要脸了?你还不服输,吹五百个气球的时候怎么没想想?让我看看。”陈江河俯身歪着脑袋看她。

骆玉珠咬着嘴唇蹲在那,她低头忍住笑,不时地用手捂住脚不说话。陈江河见状,连忙上前给她脱鞋,骆玉珠挣扎着,陈江河死死地拉住她的腿说:“别动!”

陈江河脱下骆玉珠的袜子,皱着眉说:“你呀你,都走出水泡来了!等着,我跟东家讨枚针去。”

骆玉珠一指麻袋:“我进了。”

陈江河起身:“我去要盒火柴,针在火里烧烫过消毒了,才可以挑水泡。”

骆玉珠仰头:“火柴我也进了……”

陈江河俯身看着骆玉珠,扑哧笑起来:“人们都说你是袜子大王,我看你是百货大王,什么钱都挣,光这些货,你就可以开个百货商场了!”骆玉珠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突然一捂脸,倒吸了口冷气。

陈江河笑弯了腰:“你那脸肿着,千万别笑,得面无表情!”

针尖在火上烧红了,陈江河小心翼翼地挑着骆玉珠脚上的水泡。骆玉珠乖乖地坐着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江河。“行了,以后别那么逞强了,好吗?世上的钱又挣不完,哪有姑娘家天天在外面跑的?”

“嗯,当年你为什么要逃跑?”

陈江河看着她摇头苦笑:“怎么又问这个了?”

“因为我在乎。”骆玉珠声音颤抖。

“我没想到你心思这么重,我以为把你安顿好就可以离开……”陈江河呆呆地看着她,轻轻地抚摸她的脸。

骆玉珠含糊不清,所有的话像洪水一样从发肿的脸上泻出,说到最后完全变成了呜咽:“你知道吗?当年我妈走了以后,后娘生了弟弟。我亲眼看见他们与人贩子合谋,看见了我爹接钱的那个样子,到现在我还会做噩梦。我想不到一个亲生父亲,会那样安心地收下亲生女儿的卖身钱。从此我再也没有相信过任何人,直到遇上你……我不想再被人扔掉,你知道吗?我可以讨饭,我可以吃苦,就是受不了别人糊弄我,骗我,像扔废物一样扔掉我!”骆玉珠眼睛湿润,声音哽咽。

“谁当你是废物了?”

“那就永远别扔下我!”骆玉珠用力搂住陈江河,脸贴在他胸前,“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人好不好?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许你离开我!”

“我是‘鸡毛’呀,什么也没有,我的命很贱,你就这么相信我?”陈江河喃喃道。

玉珠孤身一人,没有亲人,她爱掉泪,别怪她多愁善感吧,她只是缺乏安全感,其实,她坚强,从来不会因为别人虐待她而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