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这是一场骗局

噩梦般的世界,他们是一伙的,

在他最得意的时候,给了他致命一刀。

这座桥也算是N城的一个著名公众景点,无论春夏秋冬,河上彩灯都不灭,斑斓绚丽,是热恋中的情侣最喜欢来幽会的地点,只是想不到谭书林竟然孤家寡人在这边游荡,那个叫桃子的女人呢?难道抛弃他了?

高亢的情绪让海雅一想到这个可能,立即就要发笑,她朝他走过去,他却反常地退了两步,像是遭遇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满脸想要马上离开的神情。

“对不起。”海雅慢悠悠地开口,“酒瓶是我扔的。”

她笑吟吟地看着谭书林铁青的脸,火上浇油添了一句:“没砸到你真可惜。”

他一下火了,双眉倒竖:“你再说一遍?!”

海雅笑着正要开口,苏炜却轻轻拽了她一把:“走吧。”

谭书林正被她撩得一肚子邪火,肯放她走才见鬼,抬手就要来抓,手刚伸出去就被旁边的男人一巴掌打开,他的注意力只集中在海雅身上,一时把她身边的男人给忽略了,直到这会儿才发现苏炜。

他的怒火瞬间冲到最顶峰,随之而来的还有隐晦不明的极度耻辱——她竟然还跟苏炜在一起!

“你就是要钱吧!”谭书林直直指着苏炜,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毫不掩饰自己高高在上的鄙夷,一个小小装潢公司的老板,年收入多少?过千万了吗?这种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小小老板竟然敢动他的东西!

“要钱你找她?哈哈哈!”他放声大笑,“你知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她家里根本就是个空架子!要不是我家帮衬着,早就出去要饭了!你巴结她?!哈哈哈!笑死我了!”

他尖锐的话语让海雅脸色发白,她却没有说话,只冷冷盯着他,冰冷的眼,像黑暗里的两颗寒星。这片目光却仿佛火焰般更加灼伤他,感到痛楚的他不顾一切地反击:“她从小就像狗一样讨好我!你以为她会跟你在一起?你以为她是真心的?她就是玩玩你!回头还不是像狗一样朝我爬过来要钱!”

海雅骤然扬起手,面对这样的侮辱,她再也没有办法装作视而不见——挥起的手没有能够落在谭书林脸上,苏炜拦住了她。

“没必要理会醉鬼的气话。”他将她紧紧揽住,“我们走。”

谭书林如猛虎般突然扑上来,二话不说挥以老拳——他心中所有难以言喻的愤怒都化作了对苏炜的恨意,自己也说不清理由,他谭书林也从来不需要理由,此时此刻他只想把苏炜踩在脚下。

然而他的拳头什么都没打中,苏炜看上去文质彬彬,动作却出奇地灵活,轻易便躲闪开,反倒是他自己因为收不回力气,连连踉跄,险些摔个狗吃屎。

“看在老维的面子上,”苏炜微微冷笑,“今天的事,我不跟你计较。祝海雅是我女朋友,你如果再对她出言不逊,我就不客气了。”

「祝海雅是我女朋友」,这几个字像刀一样扎进胸膛,不可思议的剧痛和冰冷让谭书林愣住了,这件荒谬透顶、他根本不会相信的事,竟然是真的,从前那个追着他一路跑,马首是瞻唯唯诺诺的女孩子,成了别人的女朋友。

“祝海雅你他妈脑子坏了?!”谭书林不受控制地失声大吼,“你真跟这种货色在一起?!”

海雅冰冷地看着他,过了很久,才开口:“我早和你说过了,你不相信。”

谭书林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指着她,满嘴只是说:“你疯了!你让开!走开!”

“你声音太大了。”海雅盯着他,“很吵。”

谭书林再度强烈感觉到她是个完全的陌生人,那个缩头缩脑像个鸵鸟的女孩子、那个穿裙子从来不会短过膝盖、说话慢条斯理温柔可亲的淑女——那个他熟悉的祝海雅好像已经死去了。

他甚至在这种时刻想起曾看过的一些灵异故事,外来的灵魂占据原来主人的身体,变成截然不同的另一人,祝海雅是不是也变成了另一个人?她身上居然会带着酒气,从来都梳得一丝不苟的马尾也散开了,被风吹得在背后凌乱翻滚,她是那么冷漠,甚至还带着一丝暴戾的放纵。

他感到无法忍耐,上前就要抓她:“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手再一次被人挥开,苏炜冷冷看他:“别碰她。”

罪魁祸首就在这里了,谭书林怒不可遏,抬脚就踢,对方却比他更快,他肚子上被狠狠踢中,痛得弯下腰去,紧跟着又是一股丝毫不能反抗的力道,他被掀翻在地上,像一只战败的野狗,剧烈喘息着,用血红的眼恶狠狠瞪着所有人。

谭书林有生以来从未尝过这种耻辱和狼狈,浑身剧烈发抖,然而他还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痛苦凌驾在这狼狈之上。整个世界都暗下来,他觉得自己什么也看不到,祝海雅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她看着他,面无表情,眼神里那种冷漠的怜悯让他想要发疯。

他被痛苦的火舌灼伤,迫切而本能地想要转移那痛楚,他口不择言:“祝海雅!你以为你的清净日子是怎么来的?你家人三天一个电话和我问你!要不是我替你瞒着……你等着!等着!看看他们知道你全部的事情,会是什么反应!”

他死死盯着她,好像世上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他不会放过她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变化,只有她露出后悔痛苦的表情,才能让他解脱。

可她还是那么平静,平静得让他绝望。

“嗯,你去说。”

海雅的声音一下子被风吹散开,他眼睁睁看着她整个人也像烟一样消失,跟随苏炜消失在自己面前。谭书林终于无力地躺回地上,最后一口强撑的怒气也被打败了,变得像死狗破布,除了这样躺着赖着,他找不到任何排解的方法。

身体里那股陌生而凶猛的痛楚正在吞噬他,他飞快用手遮住眼睛,眼眶里居然开始发热。这又是为什么?找不到任何理由,可是倘若不让它们发泄出来,他大概会死在这里。

如果生活是一本书就好了,这令人难堪的一页飞速翻过去,下一页他就睡在床上,把昨天的一切都抛在脑后,还是那个享受万千宠爱无忧无虑的小子。可他现在就落在这尴尬的罅隙里,一个人躺在地上流着自己也不明白理由的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谭书林慢慢放下手,四周黑漆漆的,只有他一个人。他捂着肚子缓缓爬起来,把身上的灰尘掸落,手机也掉在一旁,他翻了半天,调出桃子的号码,像是寻求安慰似的,按下拨号键。

听筒里很快传来这些天他已经停腻了的甜美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