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3/5页)

“怎么劫的?”徐允诺问得尴尬又心酸,铁林看了徐允诺一眼,一夜之间,老人家苍老了少少,脸上也爬出了很多沟壑。

“三哥招了天桥小耳朵的人从排水道钻进来,用炸药炸呗!”

“出人命了吗?”徐允诺连连问。

“受伤的人不少,连虎就是牲口,死人还没听说。”

铁林继续问:“现在田丹人呢?”

“关着了。”

“不会跟徐天关一起吧?”

“那怎么可能,三哥归三哥,女共党越劫,住的越好,换亲王那屋去了。”

“亲王?”

“早年间这狱里关过大清一王爷,专门归置的。”

铁林仿佛对亲王更好奇:“这还没听说过……你叫啥?”

“二勇。”

“厕所在哪儿。”铁林又问。

“就在楼下。”

“带我去。”说着铁林就向门口走。二勇看了看徐允诺,似乎很为难。

徐允诺目光殷切地问:“金海啥时候来?”

面前这两个人让二勇不知道如何处理他说,“我到下面让他们把老大喊过来。”铁林大包大揽地说着话向外走,二勇赶紧跟上去。

监舍内,咫尺之间,昨天还是兄弟的两个人,如今一个是罪犯,一个是狱长。金海看着徐天问:“你爸来了,见吗?”

眼前的铁栏杆隔离了两个兄弟,徐天仍吊儿郎当地说:“大哥,我知道我这次祸惹得有点大,但您意思我得关这里了?”

“徐叔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孝敬他就别出去了。”

徐天打探着金海的意思,问道:“真关我?”

“昨天在家,你担水时问我是不是惹什么事儿我也不能跟你急,说的就是劫狱吧?”

徐天默认。

“我不跟你急,但也不能放你。”

“外头还有事儿。”徐天有些着急,他双手攀着栏杆祈求地看着金海。

“有事我替你办。”

“别人办不爽快,得我自己办。”

“什么事儿?”

“收拾冯青波,找小红袄。”徐天怕的不是大狱,而是冯青波和小红袄。这是金海最怕的,劫了狱,自己这个大哥还能担着,心魔不除,这个弟弟肯定还要捅出更大的篓子,他说:“你在这待着收收心,等什么时候田丹死了,或者我走了,自然会放你。”

徐天彻底急了,高喊一声:“大哥!”

“嗓门还挺大。”

“田丹得活着。”

“你比谁都上心。”

“我不上心谁上心。”

“沈世昌我见着了,他吩咐好好待田丹,有替她操心的人,你省省吧。”金海说罢要走,徐天扯着嗓子喊,他为田丹感到不公平,说:“就说好好待,你怎么不让她出去呢?”

“沈先生是高人,比我想得周详。”

“您不是找他说金条的事吗?”

“金条不是事儿,我找个地方说理。”金海敲监舍铁栅,有狱警过来开锁。看着要离开的金海,徐天喊了声:“大哥!”

金海转身:“别说了,说破天你也走不了。”

“凭什么呀?”

这句话激怒了金海,他挥走狱警,转身冲着徐天说:“凭什么?劫狱!你能耐大了,还有没有道理王法?”

“我跟你学的。”

金海一愣,气极反笑地说:“跟我学的?”

监狱里厕所,铁林和二勇并排撒尿。铁林系好裤子,从鞋里掏出手枪。二勇一惊,尿意也被吓了回去:“二哥?”

“带我去田丹那屋。”

“二哥……”二勇脸色仓惶,铁林态度温和地和他讲道理,说:“论私,金海、徐天是我结拜兄弟。论公,我是国民政府国防部保密局北平站行动处行动组长,你是什么?”

二勇微微转神,想躲着那个枪口:“我什么也不是。”

“我不为难你,你也别朝我勾手指头,把我带到田丹那里事儿算完,带不到那里你完。”

突然,刚才憋回去的尿意全放了出来,二勇裤子都湿了,哭着说:“二哥,劫狱一回还劫呢?”

铁林看了眼二勇,嫌恶地说:“把裤子系上。”

徐天看着金海去而复回,认真地说:“您一辈子认理儿,我也认理儿,我是您兄弟跟您学,但您那理儿行不通了,找沈世昌说理儿,说明白了吗?”

“早该找他,明明白白。”

“冯青波柳爷那里的坎替您平了?”

“不是替我平的,金条你和铁林都有份儿。”

“金条拿着了?”

“没有。”

徐天索性将心里话全部倾泻而出:“小耳朵在平渊胡同跟您论道儿上的理儿,你跟他论王法,道上的理儿没了。单论王法,田丹犯了什么事儿?她替咱们北平人跟国民党讲理来了,杀他爸的人在外面,人五人六还要杀她,王法他们定的?冯青波您也烦,杀人了什么事儿没有还很惹不起,柳爷贪咱们钱,踩着我们没地方讲理,也很惹不起。小红袄一年杀一个,要不是杀了小朵,这年头都不叫事儿!二哥问我城外头打仗一死好几万人,城里城外的都准备杀人,问能不能全抓?我问您,您的狱里能不能关他们?这世道都是讲不清的理儿,自个儿定的王法。沈先生有多高我不知道,换个人是投奔咱们来,被别人扣了,那扣人的碰巧听咱们的,咱能跟人说好好扣着,不赶紧领出来带回家吗!”

平日里,金海只把徐天当成小孩,他的这一大通话,金海来不及消化,说:“你想说啥?”

“这世道的理儿论不明白了,王法也都是他们随便定的,犯不上再守着这些邪门歪道。”

监舍通道里传来忙乱的脚步,狱警们在高喊:“老大!二哥……”见了在徐天监舍外面脸色阴郁的金海,赶紧噤声,金海冲着通道吼:“说!”

“铁二哥又劫田丹。”

金海惊了:“铁林要劫?”

“枪顶着二勇奔里头去了,兄弟们也不能开枪。”

“开门!”

亲王囚室的通道里,十七正提着一桶水,拎着钥匙站在铁门前。铁林一手揪着二勇,一手握枪,通道后面堵了很多持枪狱警。

“门开开。”

面对铁林,分辨不出十七是不是因为慌张而失去表情,二勇在一边劝着说:“二哥,人弄不出去的,那么多兄弟,除非老大发话……”

铁林看着十七:“你叫什么?”

“十七。”

铁林将枪指向十七:“开门。”

十七仍然未动,他的木然让铁林觉得屈辱,这激发出了更强烈的怒火,铁林朝铁门开了一枪,十七脑边火星崩溅。

枪声传来,金海和华子开始经过层层的铁门飞奔着,铁林又朝铁门打了一枪。

田丹的监舍传入枪声,田丹看着铁门上出现的两个弹头凹痕,不住咳着,摘下脖子上的红围巾,两只伤手在围巾两端绕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