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儿,马蒂亚斯?(第2/2页)
“我只有十三岁。”桑多尔轻蔑地说。
“我也是。”那人说,并把酒喝了下去。
我恨他,桑多尔想,他力气是我的两倍,长得也比我高,我恨他!
“别害怕,”马蒂亚斯说,“我不希望你喝酒,我也是不常喝的。”
桑多尔没在听他说话,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马蒂亚斯脸色苍白,眼睛是深邃的黑色,紧紧盯着地面。桑多尔发现他很漂亮,和他哥哥一样,他十分渴望得到那个死去的孩子的爱。
“给我喝点酒。”
马蒂亚斯把酒杯给他,没有看他。
“马蒂亚斯,”桑多尔过了一会儿说,“只有你值得爱了。”
马蒂亚斯抬眼望着桑多尔。“我不是什么值得爱的人。”
他们继续喝着。
马蒂亚斯睡着了,双手垂下,脑袋后仰靠在酒桶上。
桑多尔走了。
空气很寒冷。
“我们甚至都不能哭泣。”他自己对自己说。
黎明时,马蒂亚斯将他抱在怀里。“睡吧,哥哥,马上天就亮了。”
“我爸爸回来了,马蒂亚斯。”
“杀了他。”马蒂亚斯说。
“我不能,”桑多尔说,“我要走了。”
“不带我。”马蒂亚斯说。
“是的。我有些事情要在走之前做完,我要再去屋里看一下,你和我一起吧。”
“好的,”马蒂亚斯说,“我喜欢火。”
“你怎么知道?”桑多尔问。
“我们走吧。”马蒂亚斯说。
他们晚上又来到这儿,桑多尔带了一桶油,浇在了墙上、地下室里、楼梯上。马蒂亚斯站在花园里看着他。桑多尔向他走来。
“我忘了带火柴。”
“我有。”马蒂亚斯说。
他们爬上山丘,一切都那么美。
“我喜欢火。”马蒂亚斯说。
“我喜欢我的屋子。”桑多尔说。
一会儿之后。
“我很幸福,我要去收拾东西了。”
“你要去哪儿?”马蒂亚斯问。
“我要穿越矿区。”
“你会死在那儿的。”
“这也是一个开始。”
“你也可以留在这儿,”马蒂亚斯说,“你不能原谅吗?”
“我不能,马蒂亚斯,我走了。”
“不带我一起吗?”
“我不会想你的。”
“可我会想你的,”马蒂亚斯说,“有一天,你会回来的。”
桑多尔回来了。
他回到了马蒂亚斯空空的屋子,花园里也是空的。他去了溪边,马蒂亚斯在那儿,正在钓鱼。桑多尔坐在他旁边。“你钓了很多?”
“什么也没有,”马蒂亚斯说,“这儿好久都没鱼了。”
“那你还钓?”
“我在等你。”
他们起身,向村子走去。
“你爸爸死了,”马蒂亚斯说,“你妈妈也死了。”
桑多尔在一幢房子前停了下来。
“是的,这是你的房子,”马蒂亚斯说,“你认出它了。”
“但它之前不在这儿,它在另一个城市里。”
“在另一种生活里,”马蒂亚斯纠正说,“现在它在这里,空空如也。”
他们来到马蒂亚斯的房子前。
两个男孩坐在锁着的门前。
“这是我的儿子们,”马蒂亚斯说,“他们的妈妈走了。”
他们一起来到厨房,马蒂亚斯准备了晚饭,两个孩子静静地吃着,从不抬头。
“你的儿子们,他们是幸福的。”桑多尔说。
“很幸福,”马蒂亚斯说,“我要哄他们睡觉了。”
之后,他们来到地下室。
“酒桶空了,”马蒂亚斯说,“但我有瓶李子酒。”
他们喝了酒。
“明天,你可以住在你的房子里。”马蒂亚斯说。
“我不想住在那里,”桑多尔说,“如果你愿意,我想和你的孩子们一起玩耍。”
“他们从不玩游戏。”马蒂亚斯说。
过了一会儿,桑多尔说:“我也这样。我有个儿子。”
“他死了吗?”
“不,他长大了。”
“正常的话,”马蒂亚斯说,“他必须要经历生活。”
“生活?为什么?我经历了,但是什么也没找到。”
“本来就没什么可找的,”马蒂亚斯回答,“什么也没有。”
“有你。马蒂亚斯,我是为了你回来的。”
“我,你知道的,我就是个梦。你要接受这个事实,桑多尔,什么也没有,哪里都没有。”
“上帝呢?”桑多尔问。
马蒂亚斯不再问答。
“爱呢?我爱过一次,马蒂亚斯,我爱过一个女人。”
马蒂亚斯不再问答。
桑多尔走到院子里,天气非常寒冷。
“马蒂亚斯,你在哪儿?离开你以后,我一切都没了。我试着过没有你的生活。我去玩,去偷,去杀人,去爱人。但这一切都没任何意义,没有你,游戏没有乐趣,革命没有火花,爱情没有滋味。这二十年就是一片灰色的空缺。”
“你在哪儿,马蒂亚斯?”
星星照亮他们无尽的孤寂。
太阳再次升起。
桑多尔在他房间的床上躺着。
马蒂亚斯握着他的手。
“你病得很重,桑多尔。但现在,一切都会好的。”
“我知道,”桑多尔说,“我做了场噩梦。”
“听听这声音。”马蒂亚斯说。
桑多尔闭上了眼睛。外面,他父亲正在砍柴。母亲正在厨房唱歌。房间里有影子、阳光与和平。
“明天我们要去钓鱼。”马蒂亚斯说。
“是的,明天。”桑多尔说,“但我困了,让钟停下来吧,马蒂亚斯,它打扰我了。”
马蒂亚斯明白,他将他宽大又厚实的手放在了哥哥的心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