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说话到写作

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喜欢讲故事，我自己编的故事。

外祖母有时候会从城里过来帮我母亲料理家务。晚上，是她哄我们睡觉，而她总是讲那些我们已经听过一百遍的故事。

我从床上起来，对外祖母说：“说故事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你。”

她将我抱在膝上，哄着我说：“那你说，你说吧。”

我随便说一句话，然后继续接上。一些角色出现了，死了，或是消失了。有好人也有坏人，有穷人也有富人，有胜利者也有失败者。故事永远不会结束，我在外祖母的膝盖上结结巴巴地说着：“然后……然后……”

她把我放回婴儿床上，熄灭了油灯，然后走向厨房。

我的兄弟们睡着了，我也睡着了，故事在梦里继续着，美好又吓人。

我最喜欢的，就是给我的弟弟蒂拉说故事。蒂拉是母亲最喜欢的孩子，他比我小三岁，所以他相信我所说的一切。比如，我把他拉到花园的一角然后问他：“你希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吗？”

“什么秘密？”

“你出生的秘密。”

“我的出生没有秘密。”

“有，但你要发誓你不会告诉别人，我才会告诉你。”

“我发誓。”

“好的，秘密就是：你是一个被捡来的小孩，你不是我们家的。我们在田野里发现了你，被抛弃的你，没穿任何衣服。”

蒂拉说：“这不是真的。”

“爸妈会在你长大之后，把这些告诉你的。你就会知道你当时是多么可怜、瘦弱，全身赤裸。”

蒂拉开始哭泣，我把他抱在怀里。“别哭，我会把你当作我的亲弟弟一样爱你的。”

“和爱亚诺一样吗？”

“差不多一样，亚诺毕竟是我的亲哥哥。”

蒂拉想了想说：“既然这样，那为什么我和你们有一样的姓？为什么妈妈更喜欢我，而不是你们两个？你们总是受惩罚，你和亚诺，而我从来没有。”

我向他解释：“你和我们有一样的姓，是因为我们正式收养了你。之所以妈妈表现得更喜欢你，是因为她不想让你觉得你和我们这些亲生的孩子之间有什么不同。”

“我是她亲生的孩子！”蒂拉很生气，转身跑回家。

“妈妈！妈妈！”

我追在他后面。“你发誓不告诉任何人的，我刚才在开玩笑！”

太晚了，蒂拉跑到厨房，扑到母亲怀里。“告诉我，我是你的亲儿子，亲生的儿子，你是我的亲妈妈。”

我自然受到了惩罚，因为说了蠢话。我在卧室的角落里，被罚跪在一根玉米棒上。一会儿，亚诺带着另一根玉米来了，跪在了旁边。

我问他：“你，你怎么也受惩罚了？”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边摸蒂拉的头边说：‘我爱你，小杂种。’”

我们大笑。我知道他是为了受罚故意这么说的，因为团结，也因为没有我，他会感到无聊。

我继续向蒂拉说些无聊的蠢话，我也向亚诺说过，然而他却不信，因为他比我大一岁。

写作的欲望来得稍微晚一些，当童年的银线被剪断，当最坏的日子来临，我只想说“我不爱它们”的那些年。

那时我和我的父母以及兄弟们分开，去了陌生城市的一所寄宿学校。在那里，为了缓解分离的痛苦，我只剩下一件事可以做：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