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

我去寄宿学校的时候,正好十四岁。亚诺,我的哥哥,在寄宿学校里已经一年了,但他在别的城市。蒂拉还和母亲一起生活。

这不是一所又年轻又有钱的女孩子读的寄宿学校,情况完全相反。这里像营房和修女院、孤儿院和劳教所的结合。

这里有两百个女孩子,年龄介于十四至十八岁之间,吃住由国家负担。

一间宿舍里有十到二十个人,双层床上铺着草垫和灰色的被褥。窄小的金属衣柜紧贴在走廊边上。

闹钟早上六点响起,一个睡眼惺忪的督学会来检查房间。有些学生躲在床下,其他人则跑向操场。绕操场跑三圈之后,我们会锻炼十分钟,然后又赶紧跑回楼上。接着用冷水洗脸,然后穿好衣服,下楼去食堂吃饭。我们的早饭有一杯咖啡牛奶和一片面包。

昨天的信件被分发下来——这些信已经被校长拆开过,理由是:

“你们还是未成年人,我们就是你们的家长。”

七点半,我们会排着拥挤的队伍,唱着革命歌曲穿过城市去上学。会有男生停在我们的队列旁边,向我们吹口哨,说一些赞美或者侮辱的话。

从学校回来,我们吃些午饭,之后在自习室一直待到晚饭时间。

在自习室里,需要保持绝对安静。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应该做些什么呢?作业,当然了,但是总被匆匆敷衍,因为它们实在是太无趣了。我们也可以读书,但是除了义务教育读本外没有别的书可读,再说这些书也很快就可以看完,并且其中绝大部分也很无趣。

于是,在这绝对安静的几小时内,我开始写日记,我甚至发明了一种没人可以看明白的写作。我记录下我的不幸、忧愁、悲伤,以及一切使我在夜里为之哭泣的东西。

我为失去父母兄弟哭泣,为失去的家园哭泣,现在那儿住着陌生的外国人。

我尤其为失去的自由哭泣。

诚然,周日下午,在督学到场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在学校的“会客厅”接受探访,甚至是男子的来访。我们也有自由在周日下午外出散步,甚至是和男孩子一起,但仅可以在城市的主干道上,督学也会跟着。

但是,我并没有自由去找我的哥哥亚诺,他离这儿不过二十公里,和我一样,他也不能来找我。我们被禁止踏出城市,另外,我们也没钱买火车票。

我为我的童年哭泣,属于我们三个人的童年,亚诺、蒂拉和我。

再也不能光脚走在森林湿漉漉的路上直到“蓝色山崖”;再也不能爬树嬉闹,和枯朽的树枝一起跌落;再也没有在我跌落时将我救起的亚诺;再也没有房顶上夜晚的漫步;再也没有向妈妈告状的蒂拉。

在寄宿学校里,十点熄灯。督学会来查房。

如果我还有可以读的东西的话,我会在路灯照进来的光线下继续阅读。然后在我哭着入睡之后,夜晚又生出词句。它们围绕着我,低声私语,有着自己的节奏和韵脚,它们唱着歌,变成了诗:

昨日一切都很美好

树林间的音乐

发丝间的微风

还有你伸出的双手里的

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