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3/3页)

老绅士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这就是你的观点,啊?唔,毫无疑问你是知道的。但每个人都能告诉你梅多拉·曼森所剩的几个铜板都在博福特手里,如果他不能自保的话,我实在无法想象这两位女士又如何能渡过难关。当然,奥兰斯卡夫人也许还能让老凯瑟琳心软,老夫人一直是最铁了心反对她留下来的人。她想要多少生活费老凯瑟琳都答应。但我们都知道老夫人讨厌跟金钱作别,家里其他人也并不是特别希望让奥兰斯卡夫人留下来。”

阿切尔满腔怒火却又无处发泄——他正处在一个明知自己会做傻事却仍无法抑制自己的状态中。

他看见杰克森先生马上对自己不知道奥兰斯卡夫人与祖母和其他亲戚意见不合的事感到惊讶,还发现老绅士对阿切尔被踢出家族议会的原因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这警告阿切尔必须谨慎行事,但关于博福特的暗讽却让他不顾后果。然而,他即使不清楚自己身处险境,至少也明白杰克森先生正在他母亲家中,因此也是他的客人。老纽约人一丝不苟地遵守待客礼仪,与客人的讨论绝对不可沦为争执。

“我们上楼见见母亲吧?”当杰克森先生最后一圈烟灰落入手边的黄铜烟灰缸时,阿切尔粗鲁地说。

驾车回家的路上,梅出奇地安静。在黑暗中,他依然感到她被包裹在一阵充满威胁的脸红之中。他猜不透这种威胁意味着什么,但他警觉地知道这是奥兰斯卡夫人的名字引发的。

他们走上楼,他拐进书房。她通常会跟在他身后,但他听见她穿过走廊走进卧室。

“梅!”他不耐烦地叫喊,她走回来,对他的语气略感惊讶。

“这盏台灯又在冒烟了。仆人们应该好好修剪灯烛。”他心烦意乱地抱怨。

“对不起,不会再发生了。”她回答,语气坚定而轻快,这是从她母亲身上学的。他感到她已经开始像对年轻的韦兰先生一样哄骗他了,不禁恼火。她弯腰捻低灯芯,光线明亮起来,映照着她雪白的肩膀和清晰的面部线条,他不禁想:“她真年轻啊!这样的生活还要过多少年!”

他恐惧地感觉到自己年轻力壮、血脉沸腾。“听着,”他忽然说,“我可能要去华盛顿几天——很快就出发,可能下周。”

她的手依然搭在灯栓上,慢慢转过来面向他。火焰的热力让她脸上恢复了血色,但她一抬头又重新变得苍白。

“去办事吗?”她问,语气中暗示不可能有其他原因。她机械地提出这个问题,仿佛只是为了替他把话说完。

“当然是去办事了。有一个专利案要上最高法院——”他说出了发明者的名字,然后用劳伦斯·莱弗茨老练的花言巧语粉饰细节。她专心地听着,不时说着:“好的,我明白。”

他说完后,她淡淡地说:“这种变化对你有好处。”又说:“你一定要去看看埃伦。”带着无瑕的笑容直视他,语气像在督促他不要忘记某件令人生厌的家庭任务一样。

这是他们在这个话题上交流的唯一一句话,但在他们训练有素的暗语里,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当然明白,我知道人们是怎样谈论埃伦的,也衷心认同我家族想尽办法让她回到丈夫身边的做法。我也知道,由于一些你向我隐瞒的原因,你建议她不要这么做,但家中所有年长的男士还有外祖母都赞同这种做法。正是由于你的鼓动,埃伦才会与我们所有人作对,将自己置于批判当中,西勒顿·杰克森先生可能今晚已经向你暗示过这种批判了,所以你才如此烦躁……这样的暗示其实一直都不少,但既然你看起来不希望从别人身上得到暗示,那我亲自告诉你,以我们有教养的人交流难堪消息的唯一方式——那就是让你明白,我知道你在华盛顿打算去见埃伦,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到那里去的。既然你一定会见她,我希望你得到我完全、明确的同意——并利用这个机会让她知道你鼓励她采取的这个举动可能会带来什么后果。”

当这个无声的信息的最后一个字传达到他那里时,她的手仍然放在灯栓上。她将灯调暗,拿起圆形灯罩,吹熄了微弱的火焰。

“吹熄以后,它们味道就没那么重了。”她以一种欢快地说着家务事的神态解释道。她在门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迎接他的吻。

[36]《耶利米书》的文句:“你不要使脚上无鞋,喉咙干渴。你倒说,这是枉然。我喜爱别神,我必随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