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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上把喝了一半的啤酒放到桌子上,打开了冲野的报告书。

从庭院一侧的檐廊到客厅,以及玄关处的走廊上采集到了沾有泥土和血迹的足迹。据推测是拖鞋。应该是凶手先穿着拖鞋跑到院子里,再从那里返回家中,可能是去拿放在玄关的鞋子。可是现场没有发现沾有泥土和血迹的拖鞋。穿着拖鞋逃走,说明凶手当时非常慌张,不过因此少了一件物证,对凶手来说,可以说是幸运的。没有目击者看到穿着拖鞋的人在周围走动。想来的确是这样,即便穿走了,拖鞋也很可能在某处被凶手换下。

玄关处发现了几处足迹,推测是凶手的,鞋长二十六厘米左右,不过貌似穿了很久,以致鞋底老化采集不到像样的纹路,想要锁定卖家估计会比较费力。

在玄关换上了拖鞋,说明一定是那对老夫妇认识的人,来借钱或是来要求延迟还款的可能性比较高。客厅的桌子上没有招待客人用的茶杯,可以看出此人并不受欢迎。

在玄关、客厅和厕所等处也收集到了那对老夫妇之外的几枚指纹,其中可能包含了凶手的。不过,总而言之,没有可以锁定凶手的证据,是本案现场的特点。看来不是凶手运气好,就是他预谋得周全了。

将报告书翻过一页,上面记录着现场保险箱里借条的名单。目前正在向名单中的人询问情况,同时对这些人的周围展开调查,进而查找隐藏其中的那对老夫妇的交友关系。

名单上列着十一个人的名字,同时标记了年龄、住址、职业、借款金额和前科等,其中多是中老年男人。最上不经意地看着名单上的名字,忽然感觉眼前一亮。

他把名单重新看了一遍。

松仓重生,六十三岁。

这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定在哪里见过。

跟某个案子扯到过关系吧。

可是纸上并没有记录前科。

不过最上记忆的大门开始颤动了起来,他已经感觉到了。虽然还不能完全打开,但是已经预示着这是个重要人物,记忆的钥匙转动了起来。

好好想一想,一定能想起来吧……

最上忽然感觉抓到了这个名字的出处。

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莫非……

松仓重生,应该是这个名字。

或者只是相似?

不知道。

最上思绪一下子乱了,他沉默地坐着,不禁痛苦万分,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怎么了?”

冲野一脸惊讶地问道。向旁边一看,沙穗也在用一样的表情看着自己,最上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表情太可怕了。

“没什么……”

最上只是摇摇头,避开了他们的视线。本想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最上借着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明天我也去蒲田。”

看完报告,最上故作平静地对冲野说。

“明白了。”冲野回答。

“那么今天早点回家休息吧。”

最上说完,拿起空的啤酒罐站起身来。本想闲坐一会儿才拿了酒来,可惜现在完全没有了心情。

“辛苦了。”

身后传来冲野和沙穗的声音,最上走出了办公室。

已经二十三年了。

那是距离现在将近四分之一个世纪前的事情了。

最上学生时代曾借住在北丰宿舍,管理人久住夫妇的独生女儿由季被人杀害了。

由季当时是中学二年级的学生,如果还活着,现在应该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

时隔四年,最上再次见到由季时,她已经成了棺中之人,眉眼间已经是一副少女初长成的模样。如果顺利长大,应该很受男孩子们欢迎,很容易得到幸福的吧。

可是由季却再也不能长大成人了。明明一副马上会睁开眼睛对他说“毅,好久不见,你怎么样啦?”的样子,可是现实中,她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几个小时后被火化成灰。那景象看起来是那么不真实。

被白色围巾盖住的细颈上面,残留着手勒过的红黑色印记。

“喉咙都被捏断了,那么纤细的脖子,太可怜了……”

北丰宿舍原先的租客水野北佐夫哭着移开了覆在由季脖子上的白巾,这一幕深深地刻在了最上的脑海里。

那位水野,从市之谷大学的法学部毕业之后进入通讯社担任政治记者,由季事件过了大概一年,从通讯社辞职,成了周刊的签约记者。他得知由季案的搜查陷入困境,于是毅然决然换了工作。

没过多久,水野所写的《根津女子中学生被害事件——一名可疑男子》的报道在《日本周刊》上刊登了出来。

水野说这是一篇真实的“小道消息”。警方也因此接到了不少投诉。虽然文中隐去了姓名,但是读者读过之后能清晰地判断出谁是可疑的人。如果放到现在的标准,杂志社也许会在报道前再仔细斟酌一番,不过过去确实相当大胆。后来还出现了其他杂志进行后续追踪,不过始终没有迎来警察逮捕此人的那一天。

如果是政治家的渎职案或者经济案,往往外界的舆论报道能影响搜查的进展,不过由季的案子不属于此类。搜查之所以停滞,是因为警方没有找到决定性的证据,水野本想通过这篇报告从背后推动警方的搜查,遗憾的是,计划落空了。

听说警方在审讯时也花了很大的功夫,但是那个家伙死不认账,厚着脸皮逃得干干净净……

水野把深入采访得知的事情经过讲给了最上他们听。

不仅如此,他还将没有报道出来的搜查细节整理成了采访笔记,分发给了最上、前川这些北丰宿舍的舍友。不知道他这样做在期待着什么,也许搜查原地打转没有进展,使得他心中一直在怀疑自己转行做杂志记者的意义吧。如果不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和最上他们分享内心的绝望,可能很难支撑下去。

无法考证水野在采访时捕捉到的内容有多少真实性,不过,不得不感叹他调查的深入。虽然最上后来上任检察官成为搜查方,但是仍然没有办法拿到跟自己工作无关的迷案资料。由季的案件经历了怎样的搜查,最上是通过水野的采访笔记得知的。

现在这份采访笔记放在自家书房的书架上,和其他的案例研究资料放在一起。

回到官邸,客厅里散落着韩国旅行指南,朱美正看得如痴如醉。最上顾不上她,一个人走进了书房。

数十年了,这份资料再也没有打开过,只是每次搬家时从一个书架移到另一个书架上。最上扭开台灯,将这份资料抽出来,放到桌子上打开。

最上一页页翻看着水野这份A4纸大小的多达十多页的采访笔记,寻找着想要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