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海底月(九)(第2/3页)

玉神悄悄侧过脸瞅了后方一眼,看见荼兆扶抱着的那个男人,眼前就是一黑。

两个小兔崽子,竟然还学会了声东击西!

荼兆和荼婴感知到魔气妖气对撞时已经在出东阿的路上,这股凶悍暴烈的魔气一出现,荼婴就疯了似的往回冲,荼兆拉不住弟弟,只得跟在他后面。

但他多长了个心眼,没有循着去往冲击的中心,而是沿着那股溢散的魔气往外绕了大半圈,潜入水底一看,曾有数面之缘的鸣雪魔尊正被一只巨大的海兽托举在脊背上,向着远方窜去。

荼兆刻意收敛了身上灵气,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顺着水流无声无息地落在海兽宽逾城门的脊背上。

偌大海兽早就习惯了有东西掉在自己身上,加之荼兆的身形对它而言实在渺小,它甚至根本没有发现背上多了个人,依旧遵循着妖皇的命令有多远游多远。

荼兆敛声屏息,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仿佛沉睡的魔尊,离得越近,那股凝重冰冷的威压越是强烈,甫一看见那张脸,荼兆的心神就是一晃。

他有多久没有看见过师尊了?

一剑能当天下先的明霄仙尊,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白玉京悬挂的历代宗主画像不能画出师尊风华的万分之一,到如今,他明知道面前这人不是他的师尊,连气质神貌都迥然若两人,他仍是为之失神了许久。

海中静谧,只有温顺的鲸在长长鸣唱,悠扬声响回荡在海域里,荼兆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朝魔尊颔首:“鸣雪……师叔,多有得罪。”

荼婴一见到那面容冰冷俊美的男人,就瞬间忘却了周遭的所有事物,僵直着身体过去,半途还绊了一下,荼兆将鸣雪交给自己的弟弟,转头却对着玉神拔出了剑。

玉神:“……”

偷我的人还敢对我拔剑!好胆啊兔崽子!

白衣剑修面对妖皇沉沉的威压,仍旧目光坚定,长剑寸寸出鞘:“陛下,晚辈冒昧,请问一事。”

他根本没打算听玉神的回答,直接便道:“多年前魔域兽潮席卷两界,阿婴的师尊力敌魔兽,不见踪迹,当时晚辈的师尊,太素剑宗宗主明霄仙尊前去救援,之后也是下落不明,而今鸣雪师叔现身在此,为您手下凶兽所护持,敢问……敢问晚辈的师尊……敢问明霄仙尊,正在何处?”

他的语气很平静,好似从头到尾都没有被动摇过,但说到最后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泄露出了一丝颤音,双目紧紧盯着玉神,不肯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玉神:“……”

她能说什么?这回可是人赃并获了。

善君取出几瓶丹药,看也不看,统统倒进了嘴里,被强行调动起来的魔气充盈身体,凹陷碎裂的骨头发出炒豆子一般的声响,方才还奄奄一息的人又没事一般站了起来。

他本来是想扭头就跑,可忽然到来的白衣剑修牵住了他的步伐,在场的众人中只有他知道鸣雪魔尊躯体返幼的事情,此刻一见身形高大的魔尊,当即怔在了原地,眼神里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忌惮,原本要逃跑的心思也被打散了七七八八。

“且不论明霄仙尊的下落,尊上此刻人事不省的情况,前辈也不打算解释一下么。”

善君幽幽地将鸣雪长久不醒的锅凌空扣向了玉神。

玉神:“……”

荼婴全副心神都在鸣雪身上,按住对方的腕脉查探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暗伤,倒像是有离魂症状,可是离魂之后怎么能发出先前那样强悍的魔气?全然不知道化身特性的荼婴思前想后,就只能认为鸣雪是在和妖皇对战的过程中出的意外了,因此他也将视线投向了红衣艳艳的美人。

玉神:“……”

荼兆没有得到回答,又沉声发问:“敢问晚辈的师尊明霄仙尊此时在何处?”

玉神:“……”

天道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一丝心累。

被这边的大动静引来的法则围观了全程,内心油然升起了一种诡异的……兴奋感,啊,这个场景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明明只是简单地看着,居然像是大夏天栽进了雪堆一样,浑身都被冰冰凉凉的一激,这也……这也太好看了吧!

妖皇此刻哪有心情去管幸灾乐祸的法则,她现在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为什么鸣雪会出现在她的海域里,又为什么两人会大打出手,但解释不清,不代表谁都可以往她头上扣黑锅。

那条鱼尾绷紧了,鳞片咔咔扣合,发出金铁嘶鸣的摩擦声,沙哑柔婉的女音低如耳语:“谁给你的胆子,把莫须有的恶名扣到我身上的?”

善君一听她开口,心中警铃登时大响,顾不得玩弄小诡计,魔婴飞快运转,驱使魔气裹住他飞身后退,正好躲过了来势汹汹的一尾巴。

硬度堪比金铁的鱼尾拍空,余力击碎了下方海石,偌大气浪翻卷开来,四周生长的海中灵草瞬间化成飞灰。

善君额头冷汗涔涔,脸上还保持着习惯性的僵硬笑容,眸光闪烁不发一语。

荼婴见此,猛然想起之前善君说的那句话,转而逼问他:“这些年,师尊一直在你哪里?他到底怎么了?”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相信玉神不会骗他,况且鸣雪是个怎样傲慢霸道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安安分分待在善君身旁这么多年,但凡他还有一丝气力,都会去寻找明霄剑主,能让他被善君藏匿多年,只能说明这些年里鸣雪压根就是神智全无的状态。

见瞒不下去了,善君冷笑一声,转头怼他:“师尊?现在开始喊尊上师尊了?之前不是很有骨气,死都不肯留在魔域吗?”

荼婴咬紧了牙关:“那你呢?自诩忠诚师尊,暗自藏匿师尊,私下到底想干什么?”

两人眼风相对,顿时在半空擦出了四溅的火花。

善君脸颊肌肉动了动,露出了一个让荼婴恶心欲呕的怪异笑容:“我能干什么?尊上境况如此,你自称是他的徒弟,却对他满腔恨意,难道我要将尊上交给你?哈哈哈哈哈,尊上当然只能是我的!我的一切都由他赋予,我要陪在他身边,等他醒来,赐予我爱意、疼痛,用鞭子掌控我的身躯……”

他说到后面,一双眼睛亮如鬼火燃烧,吃吃地闷笑起来,听得在场几人脸色都是一变又一变。

荼兆皱起眉头,高冷如山巅寒松的青年横剑而起,冷冷呵斥:“放浪之语!”

善君之前被玉神一尾巴打在胸口,暗伤淤积,便是吃下了诸多灵丹妙药也不见好,此刻荼兆发难,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一边笑,一边抽刀抵挡,没两下就被荼兆剑锋一扫,踹到了荼婴脚下。

黑衣青年狼狈地吐出喉咙里的淤血,扎成马尾的长发散落下来,半跪在海底淤泥里,压根没有给荼婴一个眼神,只是痴痴地伸手去拽那无知无觉的男人的衣摆:“尊上……尊上,看看善君吧,看看善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