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七茜儿整夜未睡,早上依……

七茜儿整夜未睡, 早上依旧浑身的力气,出了磨房竟也不觉着冷,精神抖擞更不想睡。

天地满目银白,站在没了小腿下半肚的雪中,她仰头看看雪势, 半天儿嘀咕了一句:“恩~风雪连两世, 重门雪皑皑, 啧~房儿多了也是麻烦啊,算!好歹现下是省了棉衣了, 从此又节省一笔也是快哉……”

她是真的满心欢喜,只觉着随它深冬雪寒, 她自周身二月春风护身,如着狐裘。

又好一身劲儿无处宣泄, 算是找到了用处,这院儿房屋太多, 从前就怎么都收拾不过来。

然!现下不怕了, 她有的是气力了,就在找了扫帚抹布, 从前院到后院,二十多间屋子,犄角旮旯, 房梁马圈,能照顾到的地界,她都照顾了三遍, 牲口圈的骡子驴蹄儿她都给抛了个光。

她动作飞快,急速那刻,恍若流星旋过,打扫下屋鸡圈时,就把几只母鸡吓的提前交了蛋,后颤巍巍拥挤做一团。

这一顿收拾,只要身上些许不济,她便自然循环随心所欲,把身上的不好的气还给大地,再从地里拽点新鲜气用。

到了最后,那锅底都被她拿草木灰擦的铮亮,实无事可做,她便提着一个木质的平头耙子,心随意动的上了房。

到了屋顶,她又展开双臂,美滋滋的叹息说,瑞雪飞絮不沾衣,悦目佳人上玉台……有头发,人便雅致,咱读书浅,诗文也会胡诌几句的,当然这些不甚重要,重要的是咱有头发,就是个佳人儿了,还现在想飞,都能飞了。

就感觉,随随便便飞一两口满水的锅都不在话下。

有的人天生做事就自成道理,她觉着可以,便没什么不可以,什么心法,什么身法,都随它……

房顶厚厚的积雪被七茜儿推到地下,随着砰噗,砰噗的落地声,成先生便捂着脑袋从屋子里晃悠出来。

呆呆的侧仰头看了半天,寻到人,成先生便呆滞了。

这位常夸七茜儿贤惠的呆郎中,好半天才磕磕巴巴的说到:“实,实在不成体统,这……如何就上了房呢?过了,实过了!”

再看看这位这肆无忌惮的兴奋劲儿,她,她念的狗屁不通的诗句,简直有辱圣贤书……现下再想想自己的师姐,其实,也不是没有优点的,起码她不上房,还有,调鼎的手艺也还是不错的。

想到昨日被同僚羡慕赞美,成先生便不由“露”出一丝甜蜜的笑来。

正嘿嘿乐着,耳边便听到有人说:“小阿柠,你在高兴什么?是酒还没有醒么?可要小鱼给你调些醒酒丸?”

东屋的窗棂,小师姑正好奇的看着成先生。

成先生赶忙上去问好:“小师姑起的早啊”

小师姑却认真的说:“不早了,从前在家当五更起,是你们倦怠了。”

“您教训的是,您~且再忍忍,待明日安稳了,好歹“药”堂的东西我帮您置办齐全,咱们~就恢复从前的样子。”

小师姑闻言却笑着摇摇头,又从窗户里递出一个荷包。

成先生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一袋拇指大的夜明珠。

怎么,怎么是这东西?

成先生脸“色”上瞬间浮现悲痛,好半天才语调哆嗦的说:“这,这不是您的明珠么?”

这是师祖给他最爱的小女儿,他的宝贝疙瘩的周岁礼啊。

小师姑却不在意的笑笑说:“白家的明珠已经死了啊!”她看着不间断的雪片说:“呐,小阿柠!从此,便叫我雪姑吧,随了雪姓,也算是彻底干净了。”

今日隔壁那小娘子分外高兴,她就在屋顶又喊:“云鬓腮香波横秀……秀……哎呀,咱就长头发啦……”

小师姑抱臂笑了起来。

成先生捧着荷包的手却有些颤抖,他看着雪姑说:“您,您这是何意?”

雪姑抬脸歪头,眉目弯弯的看着隔壁笑:“总,总不能过的比那小娘子差了,这些你拿去典卖了,那小娘子说的,好歹弄点养家的田亩呢,咱家早晚会再热闹起来的,你明日进城再买两个利落人,我跟小鱼也真是没出息到底了,这日子过的,真是连累阿柠了。”

成先生缓缓跪在雪里喃喃的说:“都是,都是我太没出息了……”

雪姑却不待他说完,便“插”话道:“没出息好啊,没出息好呢!若不是你没出息,我们恐怕连个稳妥存身的地方都没了……你师祖说过一句话,这人走到绝路,就先得看清楚自己个有多大本事,本事不大,就先认命,我认命!小鱼也得认,还有阿柠~你也得认!”

“……是,我早认了!”

七茜儿收拾完屋顶的雪,又制好饭食,昨日提盒,篮子都送到老太太那边了,今日便只能捧着一碗粥,揣着两个鸡子儿过去。

才刚出了家门,七茜儿便看到家门口有刚刚被雪覆盖的两道车痕。她皱皱眉,便沿着车痕一路走到丁字口老院门前,便看到那车痕一拐,果然是隔壁的。

这是又走了?去哪儿了?

又将将推开老院的家门,喜鹊的笑声便从屋内传出。

七茜儿愣了下,便端着碗站在院里喊人:“阿“奶”,我送早饭来了!”

屋里传出老太太的招呼声:“进来吧!没,没~外人了!”

七茜儿端碗进屋,先往灶坑里添了几根大柴,看火势旺了才撩帘进东屋。

可这人进去,她便有些楞了。

这满鼻子的腐气儿,只一夜功夫老太太就老了十岁不止,头上算是一根黑发都没有了。

自己伺候了那么久,老太太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凹出了刻薄样子,她顶着一头自己看不到的银发,就万念俱灰的靠着炕柜。

见七茜儿进门,还得撑着精神,忍耐着跟晚辈笑着招呼:“来了啊,大早上的没得麻烦,我随便打发点儿就成。”

喜鹊穿着一身打着整齐小补丁的布衣,正在满炕边打滚。

许是母亲说了很多不成体统的话,看到七茜儿来了,她便滚起喊着:“啊~呀!啊!来了来了!”

跌跌撞撞,她一路卷到老太太盖在腿上的棉被里,竟头都不敢“露”。

七茜儿半嗔半笑的瞥了这小孩儿一眼,抬脸就对老太太说:“您听听,像不像狼婆子来了?”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尽瞎说!”

拖过补好的炕几,七茜儿摆好碗,拿出两个鸡子儿放在桌面上:“您赶紧吃点,热乎着呢。”

老太太瞥一眼便嗔怪:“怎么是俩?你留着给臭头回来吃啊!”

七茜儿才不搭理她这个话头,倒是爬上炕,开窗子换味儿,整好又出去烧水,开始手脚麻利的收拾屋子,打扫院子。

偶尔她抬头,就看到半开的窗户上,喜鹊握着一个鸡子儿,一边吃一边瞪着大眼睛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