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卿平(第4/6页)

大功告成后,卿平往银盆里净了手,垂首低眉:“只盼公主与驸马百年好合......互敬互爱。”

话中的深意不言而喻,二公主看了卿平许久,终是长长叹了口气:“罢罢罢,那就听你的吧。”

喜宴上,烟花漫天,普天同庆。

就在这新人宴上,变故陡生——

二公主旧疾突发,不治身亡,皇宫上下乱作一团!

是喜宴上的一道必备汤肴,二公主平时就最爱喝,却过于滋补,容易引起她的心悸之症,太医一直嘱咐她不可多食,二公主却哪听得进去,宴席上照喝不误。

这回却还没喝几口,她就捂着心口喘气不出,面色煞白,一头栽了下去。

这一栽,就再没醒过来。

朝野震惊,息良王大怒,一番人仰马翻的大彻查,到头来却只得出一个结论——

汤无毒,喜宴无碍,每个环节都无纰漏,二公主的的确确是死于心悸!

太医们围在一起,最终商讨出来的结果是,二公主的病大概才痊愈不久,甫一触忌,症状发作的不如往日平和来势汹汹才当下毙命。

这怪天怪地都怪不得,只能怪二公主自己贪嘴不听劝,息良王想追究也无从追究。

一场大风波就这样不了了之,只有慕容斐,成了息良第一个还未行房就守灵堂的驸马,惹得众人不胜唏嘘。息良王也颇感怜惜与愧疚,挥挥手,赏了慕容斐永安附的头衔,赐华府加身,与众皇子平起平坐。

慕容斐成了永干宫的新主人,在宫中的地位一夜飘升,清贵无双,再不是曾经那个无权无势的卑微质子。

所有人中,却唯有卿平如坠冰窟。

慕容斐来看她时,她抱着妆盒,身子不住颤抖,一回头,对上少年的眼眸,哆嗦开口:“是不是,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

慕容斐脸色大变,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望向卿平手中打开的那盒胭脂,失声道:“姐姐你你知道了?”

晶莹剔透的红胭脂中,被人悄无声息的掺了一味香料,确切的说,是一味草药研磨而成的香粉。这香粉于寻常人而言并无不妥,甚至患有心悸之症的二公主平时用也没事,但恰恰就是遇上那道喜宴上的汤肴,与汤中加的药羹相融合,就会发生可怖的变化,大大地刺激患病之人,神仙也无力回天。

唇上的胭脂融进了汤水里,神不知鬼不觉,饶是经验丰富的老太医也查不出,更加不会想到。

这就是慕容斐前些时日守在二公主床边的原因,他每日为她送药,将她的病情与禁忌摸得一清二楚,接着在大婚前一夜,来看卿平是在她的妆盒里做了手脚,整条计谋算无遗漏,天衣无缝。

包括一步步取得息良王的信任与喜爱,少年的城府与隐忍此时才显露出来,要不是卿平心细如尘,根本不会发现真相!

竟然是她为二公主画上喜妆,亲手将她害死的!

卿平身子摇摇欲坠,指着慕容斐语不成调:“你,你怎么能这般伤天害理......”

“伤天害理?”慕容斐冷冷一哼:“我若不先下手为强,难道眼睁睁等着日后那疯婆娘把我活活打死?弱肉强食,这个世道向来如此,我被人吊在宫门前抽打羞辱时,除了姐姐,又有谁站出来为我讨个公道了?”

更何况,若再不动手,那疯婆娘还不知会对卿平做出什么举动,他可以被欺被负,但绝不容许有任何人伤害她,一丝一毫都不行!

慕容斐深吸了口气,眸中精光大作,望着卿平恶狠狠地道:“姐姐若是看不过去,就去息良王那告发我吧,叫他将我打入死牢,受百般酷刑,五马分尸,挫骨扬灰,为他的好女儿偿命......”

他每说一句,卿平的脸色就白上一分,最终浑身颤抖着再也听不下去,一把推开慕容斐,捂住耳朵,泪流不止的夺门而出。

【六】

“施云——施云——”

卿平站在山野间,双手扩在嘴边,撕心裂肺的大声喊着,脸上已落满了泪。

等到那袭云衫出现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的一下扑入他怀中,放声大哭。

那些不能向人道的真相隐情,那些汹涌漫上的愧疚自责,那些说不清楚的酸痛委屈,统统化作泪水,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尽情宣泄......

施云眸含心疼,只能不停安慰:“好了好了,傻姑娘,又不是你的错......”

他叹了口气,望向长空:“难怪最近星象不稳,帝星转移,息良的天恐怕要变了......你那位小兄弟,绝非池中物。”

卿平攸然抬头,施云难得的肃然起来,望着她难以置信的眼眸,郑重的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接下来几年,慕容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讨尽了息良王的欢心,自己又苦心经营,培养势力。在息良几次战事中,更是出谋划策,亲上战场,为息良立下赫赫战功,赢得了百姓无数称赞,永安附的名号一时响彻息良。

等到几位皇子为了帝位明争暗斗,只剩下最后的赢家九皇子时,蓦然回首,慕容斐刚率兵班师回朝,百姓夹道欢迎,万人空巷——

九皇子这才骇然发现,早在不知不觉中,他真正的敌人已变成了慕容斐!

这个不声不响积累实力,揽过大权,冷眼坐山观虎斗的永安附,早已不是当年初进宫时稚气青涩的单薄少年了!

更重要的是,息良王对于成天勾心斗角的几个儿子心灰意冷,他俨然已将慕容斐当做半个儿子来看待了......甚至,犹胜亲儿!

朝中的大臣们开始看清局势,渐渐分成了两派,一拥九皇子,一拥永安附。

承华十七年,息良王一病不起,想一个讯号般,所有人都绷紧了弦,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微妙不已,帝位之争已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

卿平此时已在慕容斐的提拔下,升位了宫中的女官之首,但她却整日提心吊胆,梦里全是慕容斐被九皇子一箭穿心,血淋淋的悬于城楼示众的画面。

在二公主逝去后的最初的那段日子,她始终心有介怀,对慕容斐不理不问,少年却依旧对她好的无微不至,为她送去各种所需,一没人时就叫她姐姐,拉着她的衣袖,甚至带了些讨好的意味。

那时的永安附已是清贵无双,在外面还从不曾向人低过头,却在她身前,软磨硬泡,语带哀求,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不敢相信。

真正叫她心软的是他第一次带兵打仗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伤,身形比离开时瘦了一大圈,一敲开她的房门就不由分说的抱住了她,声音发颤,是从未有过的后怕:“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无人不知那场战事有多么惨烈,她天天守在皇宫等消息一有风吹草动就担心的不行,把施云看得直皱眉,摇着酒坛哼了哼:“你这牵肠挂肚的小媳妇样,叫那小子瞧见了,包准乐得飞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