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第2/3页)

“别别别……可不敢说粮种的事。”宋光忙正襟危坐,道,“时明府,时弟,栖州这一亩三分地,宋某为通判,行的是辅佐之事,怎可越知州贸然行事?大不妥。我们食得皇粮,做官为民,要办实事,上上下下齐利断金,不好你左我右,起些纷争。”

时载不由问道:“知州既到任,怎未曾召见下官等人?”

宋光摁着肚子,掏心掏肺道:“知州行事怕是自有其意,我也不好妄加揣测啊。”换上一张笑脸,“不过,知州为人随和,待人体恤,忧心民事,一来就擒了贼人在狱中,定与时明府投缘。明府有事不如直去府衙求见?如何?”

时载道:“敢求通判同往。”

“不妥不妥。”宋光探身,低声道,“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岂夺人之美?”

时载知宋光三不管长推脱的脾性,再多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遂起身告辞求去。

宋光倒是体贴,还叫管事拎了几包糕点,拉着时载的手,语重心长:“时明府,时弟,知州乃你上峰,初见不好空手上门,哪怕是为着公事,也不好这清伶伶地去。捎上捎上,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哈哈哈。”

时载哭笑不得接过糕点,任由宋光亲自将他送出门,跟个望夫远去好去私会情人的小娘子似,面上依依不舍、不断挥手,内里恨不得叫他有多远滚多远。

行一箭之地后,跟来的差役惊奇道:“通判这番怎换了嘴脸?”

时载掂掂沉甸甸的糕点,笑道:“他不愿担事,便打发我去找新任的知州知州初上任不曾经事,自是处处制肘、样样陌生。”

差役担忧:“那明府求见,他能管事吗?”不是他心生不敬,而是栖州的这几个官向来一推四五六的,功过不沾手。

时载道:“不管如何,先去会会这个楼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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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淮祀正在家中闲得郁郁发霉,他打发瘦道士与贾先生带人去索夷族族地一块沼地中探查黑水之事。

这下好,人人都有事做,他的卫妹妹和俞子离去了泽栖;牛叔还在买屋买地;老太医出门采药;素婆在他们外头买的一处宅院里收拾 ……只他,没事干,屋里绕屋外的,找了块肉干,逗得肥肥“嗷嗷”直叫唤。

他百无聊赖之际,管门的仆妇过来递上一张拜帖,还是新写的,墨渍都未干:“郎主,门外有俊俏白净的后生求见呢。”

楼淮祀接过拜帖,吹吹上头的墨渍,嫌弃:“这别是临时起意来递帖子的吧!”再看具名:云水县令时载拜上。忙不迭将拜帖扔开,“不见不见。”什么云水、蒹洛的县令,他一个也不想见,有梅老头败坏在前,当县令没一个好人。县令娘子也没好的,跑他家来拐带他的卫妹妹。

仆妇见他不肯见,老老实实回去打发人。

时载也不在意,笑问:“大娘,知州在家中?”

仆妇道:“在呢,只我们郎主不肯见你,你要不先家去?”

这拒客拒得明明白白的,连半个借口也不找的,时载非但没生气,没倒起了好奇心,他也不急,道:“大娘,我有要事求见,知州眼下无闲暇,我在门外等侯便是。”

仆妇喜他生得斯文,劝道:“我家郎主眼下就闲呢,他只是不肯见你。”

差役看了仆妇好几眼,新任知州有些一言难尽,管大门的是个粗壮妇人,直言不讳不肯见客,遮羞布都不扯一张。

时载道:“大娘,真个有要事,我只在门外等到知州肯见我之时。”

仆妇笑笑,这别个憨的,她也不当回事,等得久了,自家无趣,定然家去了,转身将门合上。

时载却是好耐心,拂了拂台阶,往上头一坐,无聊还与门役说起闲话,三言两语将楼淮祀的平白行事套了出来,心道:一个小厮,未必知得全貌,一星半点却能知晓,观他言行,想必这楼知州是个厚待仆役的。

他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门役看不下去,进门跟仆妇道:“李大娘,那白面郎君还在等呢。”

李嬷嬷吃惊:“还不曾去啊?”

门役道:“不曾,外头大太阳,晒得可怜。”府宅前面无遮掩,连棵树都没有,那郎君陪着他们晒日头。

李嬷嬷直肠子,又替时载跑了一趟,到后院逗狗的楼淮祀道:“郎主,那郎君还在等呢,大太阳的,别晒晕了。”

楼淮祀从鼻子里哼了哼气,抬来一个小童,指指杂间的油纸伞:“去,给他打个伞,爱等不等,反正我不见。”

小童领命,扬着下巴,抱着伞,跟在李嬷嬷身后,一迳到门外,在时载惊讶的目光中“哗”得打开伞,站在了他的身后。

李嬷嬷笑道:“郎君,要不改天再来?我家郎主这几日受了委屈 ,不愿见客。”

时载仰头看了看十八根伞骨,笑起来,道:“知州赠伞,得一份阴凉,更要等上一等。”

李嬷嬷咕哝:“真是个倔的。”

门役也在心里嘀咕:跟小郎君出门,处处见怪人。

时载坐那不急不忙,还将那几包糕点拆了,只留下一包照旧包好,细细打好绳结,这绳子结打是两边相衬,长短相同,看来还是打算拿着当礼。不当礼的那两包,时载与门役护院、小童一道分了,自己也拿了两块,自己一块差役一块,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门役与护院小童捏着糕点,面面相觑,干脆也塞嘴里吃了。香糯细甜,就是噎嗓子。门役伸伸脖子,拎过茶壶倒了碗凉茶,想了想吃了人糕点,另取一个碗,拿凉茶涮下碗,另倒一碗递给时载:“小的们腌臜人,郎君要上不嫌弃,凑合用上一碗。”

时载谢过,接了茶碗饮了半碗,道:“里头可是放了忍冬、神仙果、甘草,别的我却吃不出来。”

门役一挑拇指,抚掌:“郎君说得没差,是有这三样呢。不是小人吹,这凉茶的方子可是御医的手笔,我等什么卑贱人,随打随卖的,我们郎主娘子大方,嫌栖州天闷,炖煮了大家都吃得。忍冬还寻常,神仙果可是金贵物,郎主与娘子半点不吝啬地赏了下来。”

时载心道:确实大方。新任知州怕不是有金山银山傍身。

门役收回碗,好心劝道:“郎君,这糕也吃了,茶也吃了,不如早些家去?”

时载笑:“我远道而来,不见知州没法交差。眼下,我口不干腹不饥,顶上还有阴凉伞,别说一二时辰,两三日也可等得。”

门役干笑:“郎君说笑。”

“肺腑之言。”时载道。

门役咬咬牙,这坐着也不是一回事啊,不对,不信你能等上一天半日的。他也跟时载较上劲,一面守着门,一面拿眼看时载,眼看日移影动,时载半点离去之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