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都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然,非也。

徐方把头发都撸秃了也没摆弄出一张过墙梯来,他与齐管事都不是为擅谋之人,三人里也只付忱脑子好使, 付忱都无计可施, 这俩粗汉能想出好对策。

徐方一咬牙一跺脚, 思来想去, 还是自家堂弟重要。

兄弟义气……当年云水寨子起家就是个兄弟搭伙的小作坊, 他们村前水后水左右水,村中民众好逞强斗狠, 性勇又剽悍,与贼窝相比,不过少个名头。徐家早前因着徐父体弱, 是个受欺负的存在, 一样做事, 别家吃肉他们啃骨头, 别家吃干的, 他们喝稀的, 一家老小养得跟个鸡崽似得。

偏偏这堆鸡崽里出了徐泗这个另类,生下哭都哭不响, 眼见随时咽气的模样, 半死不活竟养了下来,从小手脚粗壮, 天生神力,光个头就比同龄稚童高了一个头,性子更是蛮横不受人欺压 。别人给他一拳,他定要还来两脚, 别人于他一分恩惠,他也要还人两还报。

到了徐泗七八岁上头,为了护家中的兄妹,又挨了打,方知光有个头力气,却是不够,立誓要习得一身武艺不受人欺负。

徐父徐母当只他异想天开,小儿不定性,今想东,明想西,哪当得真。

隔日,徐泗郑重知会了爹娘,要去外头访师学艺。徐家上下大笑,一个村童,人鬼不识几个,竟要出去访师学艺?大门朝哪开都不知晓。徐父徐母当他说笑,便随口应付。却不知徐泗言出必行,搓了双草鞋,塞进腰中,又削了两根尖棍,离家而去。

徐家等得天黑,还当徐泗说笑,等得夜浓,心中忐忑,等得一日一夜,方知徐泗不是顽笑,竟真个离家学艺去了。

在栖州这地界,此一去,十之八九怕是回不来了,徐母迎风痛哭几日,也就作罢,命不值钱啊,没了也就没了。

徐泗这一去便是十年,也不知他有何际遇,又在何处习得一身武艺,归来时,已一身出神入化的好功夫。

倒是村中遭了劫,他们村惯来喜劫过往渔船,既干得不法事,也怪不得别家报复,一村人被屠去大半。徐家只余徐方与瘫了的徐老爷子。

徐泗听了兄长痛陈当日惨事,当夜挎刀寻仇,他倒讲道义 ,对方杀他家几口人,他就还对方就几条命,且道:若不服,只管来报仇,纵是冤冤相报也在所不惜。

都是常年河边走的人,对方畏惧徐泗,将苦果吞了下去。

徐家剩得徐泗和徐方二人,栖州常有不平事,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乃是稀疏平常之事,更有甚者,为只鹅都能闹出人命。徐泗好打抱不平,见不得这等欺压之事,常常出手相助,渐渐身边积聚一帮兄弟。

徐泗与徐方一合计,干脆拉人入伙,占了一截水道劫贫济富。

他们兄弟二人仗义疏财,行事又痛快,引得各路无处可去流民、好流、贼宵、地痞前来投靠,人多便要吃饭,吃饭就要劫财,徐泗倒也利索,干脆将水寨做大。

再等得付忱八伙,又叫水寨上了一层楼,霸占了栖州水贼的贼首之位。

徐方当年跟着堂弟糊里糊涂得成水寨大当家,自己的斤两自己知道,没了堂弟,自己也不过栖水一个打渔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如今堂弟陷在牢中,无论如何也要救人出来,再者,不救堂弟,水寨群龙无首,自己可没那个本事管束,早晚也要成一捧散沙。

左右是散,不如换回堂弟才是正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不了当时再聚义落草。

“三弟,那知州真个不会赶尽杀绝?”徐方问道。

付忱不敢铁保,道:“俞子离拿俞大家名声担保。”

什么俞大家熊大家的,徐方哪识得他是圆是扁,三弟有见地,他既敢开口,定有可为之处,就算没有可为之处,也要去试上一试。

齐管事道:“就怕届时二当家怨恨三当家。”

徐方一愣,道:“放屁,三弟这是为救二弟,他要犯左性,三弟,大哥为你做主。”

付忱苦笑,徐方何曾做得徐泗的主。

徐方又耕牛似得在屋中转了好几圈,面上露出一点点羞惭之意,事到临头,他保得终是自家堂弟,要对不住寨中兄弟了。

齐管事倒不以为然:“我们在寨中落脚,过了多年舒坦的日子,此恩此情,拿命都换得,如今也不过舍了些家当,有何对不住之说。”

徐方听闻此言,心情激荡,道:“要不,跟寨中兄弟言明?”

“不可。”齐管事大惊,慌忙道:“大当家,此事不可走漏了风声,寨中自家的兄弟自是信得过,难保有生外心的。”

付忱也道:“大哥,齐叔,只当不知此事,一切皆是我付忱投诚了朝廷,才设计各水寨。”

徐方大为不忍,道:“这未免也太委屈了三弟。”

付忱道:“哪里有委屈 ,换得家中改换门庭,还是我占了便宜。”

徐方道:“你家中人都死光,门庭都有个屁用。唉!”

齐管事道:“那狗官要我们联络各寨主聚义,只这聚义令……”

云水寨的聚义令其实也是一方印章,非常之时,在纸上、绢上敲个印章,再写上时日,众匪首自会到老地方聚首。这些做贼的十个里有九个不识字,这聚义令做得也颇为粗糙,半个字也无,只刻了一条活鱼,又称鱼令。

此物平素派用不上,却极为重要,徐泗也不敢马虎大意,亲自收好,又想要告诉徐方与付忱。

其时,付忱来寨中不久,哪里肯接触中寨中如此贵重之物,连声推辞,不肯过耳。

徐方……徐方管着寨中粮草都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他又不是个精细人,还好酒,生怕自己几时吃了酒将鱼令奉与他人,因此,他也不愿知晓,只叫徐泗藏好。

眼下徐方大悔,徐泗也不知把鱼令藏在哪个鼠洞中,却又哪里去寻,问道:“当年那为我们雕鱼令的?”

齐管事抹把脸:“杀了。”

付忱微怔,不语,云水寨再是替□□道,也是匪,行事从来无忌。

三人在徐泗屋中翻了翻,却是一无所获,愁眉不展之际,齐管事一拍脑门,奔回房找出一个箱子。云水寨也放债,他这箱子存的各种欠条、契子、摁的手印指,从最里头寻出一张印有鱼令的旧纸来,却是因着桌面不平整,摁坏了的鱼令。

齐管事道:“我想着,好赖摁过印,不好乱丢,因此收了起来。”

有了样子便可依样画葫芦仿个萝卜章,但付忱脸上殊无半点喜色,将后如何,茫茫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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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放无事可做又去牢中寒碜徐泗。

徐泗也品过味,这小子就是来给自己添堵的,还爱满跑放炮,说出话漫无边际,东拉西扯,前后矛盾,只没一句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