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第2/3页)

我从口袋里取出手绢,走到他旁边说:“……还是擦擦吧。”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会弄到上面都是血的。”

“手绢脏了不就脏了,还是处理伤势要紧。”

最后,我看着平和岛静雄擦了头上的血迹,光洁的脑门丝毫无伤,他说:“……只是看着吓人,我没有说谎。”

我看了看满是红色的手绢又看了看他的头,突然感觉很不科学。

“手绢。”他将全是血的手绢摊在手心里,不知所措的样子像是在问我要怎么处置。

我说:“……给我吧。”我等会儿找个地方扔了算了,当着他的面这么做我怕会让他心里不舒服。

结果平和岛静雄主动说:“我赔你一条新的吧。”

我看他穿着酒保服,搞不好现在还在上夜班,我问道:“不会耽误你工作吗?”

平和岛扯开马甲,对我解释说:“……我没有在做酒保。”

“这么穿是出于个人喜好?”

“算是吧。”他说,“附近只有堂吉诃德,在那里买可以吗?”

“那走吧。”

那条满是血污的手绢被扔进了垃圾桶里,我们走着,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些闲话。

“我刚才看了你弟弟的电影。”

“啊,感觉怎么样?”

“相当帅气。”

“平和岛同学现在在做什么呢?”

“应该是‘帮别人把钱要回来的工作’吧。”

“啊,讨债人吗?”

“算是吧,你呢?”

“宗教学校的后勤人员。”

“听起来有点难懂。”

“是吗?那就当做是普通的后勤、文职工作。”

“做起来有意思吗?”

“还算有意思吧。”我说,“但是工作不就是这样吗?喜欢和不喜欢都得做。”

“你说得对。”然后从包里摸出烟来,却又问我:“介意我抽烟吗?”

“请随意。”

平和岛静雄在正常聊天的时候不是那么个热情十足,感情起伏的人,相反,在他身上有种特殊的沉静感。并且你不用刻意去找话题,即使两个人都沉默着,空气也不会变的尴尬。所以到后来,他给我赔了一条新的手绢之后,我们又回到了一开始那条街上,此时我已经开始抽第二根烟,我们一个人靠着墙一个人靠着电线杆,无言的让烟雾缭绕在头顶。

“高中的时候……有件事我要对你道歉——对不起。”

“什么?”

我根本想不起来他为什么突然朝我道歉。

“有一次,我和……临也打架,我一气之下顺手抓起你的桌子从楼上扔了下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挺不好意思的,当他下一句话说出口,我才知道他为什么支支吾吾的——

“我……后来才知道你……不太方便,抱歉,我记得当时在三楼。”

他似乎是想避开提到我“残疾”这个事,但是口才不佳,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可是这没关系,笨拙的温柔同样动人。

“没什么,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就忘了。”我说,“桌子后来是班上的同学帮我搬上来的。”

“还能用吗?”他反倒惊讶了起来。

“勉强能用吧,但是桌脚有一个缺了,桌子摇摇晃晃的,我得在桌脚下面垫个纸。”

“……抱歉。”

时隔多年,学生时代的微末小事被人从积了灰的心底里翻出来,这种奇妙的感受让我莫名感觉到了其中的趣味感。有时间、岁月这种东西作为滤镜,过去发生的事情就成了能够拿来当做谈资的趣事,即使在当时并不有趣,但放了很久之后却能让人会心一笑。

就像是曾经我和平和岛静雄没什么交集,但我们离开校园那个天地许久之后,竟然会有一起在电线杆下抽烟聊天回顾过去这么一天。

“对了,婚礼你去了吗?”

“你结婚了?”

“不是……是高中班上班长的婚礼,她曾经也和你同班过吧?”那女孩一直都是班长,所以只要说到班长,全年纪的人都会认识她,简直是班长这一职务在人间的化身。按照她的性格,绝对是会给所有同学寄邀请函的。

“……我没去。”

“啊……是吗。”我也没有多问,他肯定有自己的顾虑,不过……

我问他:“我看起来难道像结婚了吗?”

结果平和岛的回答老实巴交到让我反而无话可说了,他灭了烟,说:“高中的愿望墙上,我在一枝同学后面一个贴上的愿望,不小心看到了你的许愿。”

“我不记得了……我当时写了什么?”

“……‘想要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吧?所以,我还以为你会很早结婚。”

“还没遇到合适的。”我淡淡道。

平和岛反问:“不是应该找喜欢的人结婚吗?”

“……那太难了。”我说,“他未必喜欢我。”

“这样吗?我不是很懂这些。”他应了一声,接话道:“那是打算找喜欢你的人结婚?”

“只要对方认为我是值得他喜欢的人就行了。”我说,“就怕他中途反悔。”

“……真难懂。”

我自己也不明白。

……

……

和平和岛分开前,我们象征性的交换了联络方式。和他聊天真的是轻松又解压,平和岛静雄是不会给聊天的对象施加任何焦虑和压力的人,那种不过分的体贴程度也正好,所以我备注的时候忍不住写了一句“治愈系”。

回到旅店的床上,我无聊的刷了会儿手机——

大家都在SNS上展现自己的生活:安室先生会放上店里做的新品图片、风间偶尔会拍一些家里的摆设、伊地知会用表情包进行感慨,但他不发文字(可能是他的一种自卫手段)、包括七海偶尔也会发点精准又简洁的吐槽……

一个人躺在床上,刷新SNS动态,似乎才是我以前一直过着的生活。

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我打开群里的投票,给五条悟在两个黑榜上的投票各投了一票。

最后,我才终于睡了过去。

翌日我醒来得也很早,心中有牵挂的事,所以难免自然醒了。退了房后我打车回了家,可站在自家门口时,我掏钥匙的动作也迟缓了起来,我知道一旦我将钥匙插入门中,就知道昨晚有没有人回来过——

“喀嚓——”

是我熟悉的两转。

看来是没有人……

不,也可能是来过,但是又走了。只要我走进房间里,走进客厅里,然后看到桌上的东西就一清二楚了,毕竟是那么显眼的礼物盒子,以及今天是他的生日,如果他来了,不可能注意不到的。

我向前走了几步,看见礼物盒仍然摆放在原位完好如初。

“……我就说嘛。”

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呢?

我一直都是个不擅长呼唤奇迹的人,今天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