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我脑子里冒出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

被两位同样是新入职的同辈撞见倒是无所谓, 可是看伊地知的表情,我不得不感慨他每次出现的场合都实在是最佳误解现场。今天在办公室里,想必他也感受到了我和五条悟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如果可以, 我只想和前辈在职场见面,职场之外的私生活还是莫要再让我遇见了。

只是借个火而已,希望他别想太多。

从他略显窘迫的表情以及不知该往哪里放的视线中, 我知道他也想赶紧转移话题,于是我保持着平和的笑容问道:“前辈是来买解酒药吗?”

伊地知自然就着我的话题往下继续说:“朋友他喝的有点过头了……总不能就把他那么丢在那里。”

成年人在饮酒会上竟然选择放纵自我, 而且是明知道酒量不好的情况下,搞不好那位前辈早就有自信会被伊地知扶着回家吧?

“您辛苦了。”我说着不痛不痒的话, 随后便感受到了杉本和小川朝我投来的目光,那目光并不单是落在我身上。

在他们眼中, 我和平和岛二人仿佛是一个整体,被他们的视线所扫视时同时阅览的是我们二人的信息。

“那个……这位是?方便介绍一下吗?”腼腆的小川似乎是对带着墨镜的平和岛有些畏惧, 他身上似乎有种类似小型动物的本能, 知道自己未必能接近对方。

然而行为更加大大咧咧的杉本则是八卦的朝我挤眉弄眼:“难道是男朋友?”说完又朝着平和岛投去暧昧的一瞥。

“你似乎有点喝多了, 杉本。”

我看着这两位酒鬼泛红的脸, 只好继续用冷静的话去撬出他们所剩无多的理智, 我对看起来稍微要清醒一点点的小川说:“你们喝了多少?”

“不多啦……只是大家酒量都不太好。”他不大好意思的一笑,三番五次的朝平和岛投去窥视的目光,又在触及到对方的镜片后移开, 最后他挠着头说:“不过,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一枝你的男朋友呢。就是你们借火的时候……看起来很……啊!反正, 大概是我们搞错了吧。”他明显也是醉的, 说话颠三倒四。

我还不至于和醉鬼计较。

“那你们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我就先走……”我刚准备离开, 就听见两声重重的扑通声。

那两个醉鬼竟然直接摔到在了路中间,好在这是便利店的正门口,否则我真担心他们被车子轧到。我揉着太阳穴抬头,就看见平和岛墨镜下同样是无语的表情。

总觉得让他这个无辜路人被搅进来实在是抱歉。

背后的便利店门再度打开,拿了一手醒酒药的伊地知前辈看着地上两具“尸体”不由得眉角跳动,嘴角一抽。

“不会吧……”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灵魂出窍似的喃喃自语道:“难道我要把这两个家伙搬回去……”

我略有些诧异,问道:“不能叫出租车把他们送回——”说到一半,我自己停下了,因为我想到这两人已经不省人事,又怎么给出租车司机交代他们的住址,而伊地知前辈更不可能知道两位并不熟悉的后辈的住址了。

一旁沉默良久的平和岛掐掉烟头,上前问道:“要帮忙吗?”他用目光示意自己可以帮忙解决地上那两个醉鬼,见伊地知仍有些踌躇,他说:“帮你搬到你车上就够了吧?”

伊地知权衡利弊之后,以微弱的声音发出感谢:“帮大忙了,谢谢——”他卡壳了,因为他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对方。

“平和岛。”我的老同学只报了自己的姓氏,随后就上前像提小鸡似的一手一个醉鬼,轻松的像提的不是两个成年男人,而是两袋子薯片。

伊地知见平和岛轻松的走在前面,还扭头问自己:“你的车停在哪里?”

这才回过神来,说着:“谢谢,平和岛先生。”然后快步跟上对方,走出去几步后,他又转过头来对我道别:“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听到他的话后,平和岛也对我道别。

“下次再见。”

我站在远处,他染过色的头发被深靛蓝色的夜幕包裹着,墨镜的颜色仿佛要与夜景相融合了。看着他和伊地知一前一后的背影,我的心情莫名的畅快了起来。

在爽朗的风中,我用并不洪亮的声音呼喊道——

“下次见,平和岛同学。”

……

……

翌日我从旅馆的床上起来后,没有先离开,而是在便利店买了吃的回房间,然后打开自己的电脑把昨天因为被五条悟打断而没能顺利昨晚的工作收尾完成,接着就发消息和风间约时间。

在我解决饭团时,风间竟然直接给我打电话了,我只好囫囵吞枣的解决食物。

“早上好,风间先生。”我赶紧咽下饭团,声音听起来都变得含糊了。

他迟疑了一秒后,才回应我:“早上好,一枝小姐。正好我也想和您谈谈关于时间安排的事。”

我看了眼钟,问他:“这么早就开始工作了吗?”

“一枝小姐不也是吗?”

“我的工作时间比较自由呢。啊……等等,我喝口水。”方才的饭团果然还是有点难吞咽,我连忙喝了几口乌龙茶压下去。

在我平缓的呼吸重新传过去后,风间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没事吧?”

“没什么,有点噎着了……咳。”

“抱歉,我是不是打扰你吃早餐了?”

我哭笑不得的说:“没有的事。”更何况工作的时候,工作和吃饭经常分得不太清晰,我心想风间的工作怕是比我还忙,他却仍然不将这种工作生活混淆的态度视为常态,还挺可贵的。

最后我们还是约在了市政厅前,因为他今天还要和其他人见面。

我冷得要命,去楼下买了条驼色的围巾缠在自己身上,然后钻进车里打了个哈欠。昨晚一直在做梦,睡得并不安生,再加上连续两日的外宿让我务必想念自己的床,我决心今夜一定要睡个好觉。之前我还给风间推荐香薰蜡烛,如今倒是觉得自己也需要这东西了,要不等会儿忙完了也去买点?

当我到市政厅附近停好车后,离开停车场才发现今天的风不是一般的大。我把自己的脸埋在围巾里,继续前往目的地。我在门口的花坛石砖前看见了一身墨绿的西装,外面套了件薄羽绒大衣的风间,他脸颊因为寒风的拂拭晕染成了两种颜色,一半发白一半发红,鼻尖就像被砂纸摩过,受着罪变成了一片通红。

一看就是在风中等了很久。

可我分明比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提前来了些……

“风间先生,抱歉,等很久了吗?”

“啊,没有。”他冷得声音中有微不可觉的颤抖,然而在我关心起他之前,他反倒是先嘘寒问暖的了起来:“一枝小姐穿得是不是太单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