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参娃子(第3/6页)

“月饼,还有多远能到?”我边走边抓了把雪含嘴里化着解渴。

月饼一把拦住我:“小心!”

我没防备,差点闷头栽进雪坑里:“你丫能不一惊一乍么?”

月饼压着我的肩膀蹲身,指着地上积雪隐隐覆盖的脚步痕迹:“这里有人!”

我心说山里有人很正常,每年趁着冬季进山淘金挖参偷猎的人不在少数,至于这么紧张么?

“你丫眼睛都看什么去了?”月饼摸出瑞士军刀弹开,“看树林里面。”

这几天我嫌带着雪地镜不舒服,摘了一段时间,结果得了轻微雪盲症,看东西多少有些模糊。

我运足目力往林子里看去,才看清了那些人!

白桦树枝堆着厚厚白雪,树叶早已掉光,仅剩几片橙色枯叶。每棵树的枝桠悬挂着一根手腕粗藤蔓,悬挂着穿着各式冬衣的人。大多数人早已冻僵,白雪堆满全身看不清楚模样。有三四个显然刚吊上去没几天,脸部紫青肿胀,眼珠子从眼眶中凸出,双手抓着勒着脖子的蔓藤,双腿保持着悬空挣扎姿势。雪花被生前的体温融化冻成冰棱,后来的落雪还没把身体完全覆盖,远看像是几具镶嵌进水晶的冰尸。

山风吹过,卷起漫天雪花,冻尸晃晃悠悠,有一具特别肥胖的尸体坠断了树枝,“噗通”跌进雪堆。十几道雪线从树根位置涌向冻尸,隆起一米多高的雪包,碎雪像喷泉从雪包中喷出,冻尸从中飞出,又被蔓藤勒着脖子吊回树枝,十数道雪线“嗖”的钻回了树根。

“这是什么玩意儿?”我辩着方位,按照林子的走向格局推演,不是什么阵法或者人为布置的风水格局,“树林子左右看不到头,要往前走必须穿过林子。”

“不知道。”月饼摸出两枚老槐树片,“含进嘴里,别用鼻子呼吸。如果是死人堆长出的阴树林,可以阻断阳气让咱们通过。”

“月饼,这办法不靠谱。那些尸体落地还是被吊回树上,咱们这么贸然进去等于送死。”我含着老槐片,嘴里腥苦无比,心里老大不情愿。槐树养阴隔阳,取树根中间部分顺着纹理磨成一寸见方的木片,放在土坛里倒进牛眼泪泡七天,再取出埋进腐烂的谷物里三天,暴晒一白天,子时涂抹无根水阴透,就可以做出能阻住阳气的阴片。古时守更人为了防止打更时遇见不干净的东西,都会制作阴片别在腰间,敲更的梆子也是用这种方法制成。梆子一敲,阴声四起,那些脏东西以为是同类,自然不会侵扰。

还有种有趣的说法,古时衙门的惊堂木其实是“更堂木”的别称,是用大块的槐根制成的阴片。犯人上堂,惊堂木重重一拍,阴声大振,能将犯人的阳气驱散,神志恍惚,一五一十的交代罪行。

鼻子屏气,阴片入嘴,从体内呼出的阳气化成阴气,能彻底阻断阳气,是古时术士在墓地、乱坟岗祛邪常用的招数。

月饼用军刀割了几把枯草包住鞋底:“那些人突然被勒死,阳气没有完全出来,又被急冻封住五感六管全身脉络,阳气存在体内,算不上阴尸。如果我判断的没错,这个方法应该没问题。南瓜你要是怂了,我先走,你殿后。”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我二话不说割草裹鞋底,阻住走路时血脉循环,由涌泉穴流出的阳气。

正忙活着,我突然想到一个漏洞。

抬头看月饼,他也正在看我。

“你也想到了?”我望着满树林悬挂的冰尸,心里阵阵发冷。

月饼没吭声,抓了把雪用力搓脸,好半天才说道:“这些人不是同一时间死的,为什么后来的人看到冻尸还要进树林?”

“除非……”我正想回话,左边山谷传来嘈杂的狗吠,土狗群拉着五六排雪橇向我们这里飞驰而来。每架雪橇后面都站着一个人,单手扶橇,另一只手隔空挥舞鞭子,大声吆喝控制着方向。

其中两架雪橇的行李堆上面,牢牢捆着人形包裹,里面有东西在动。

我和月饼连忙退回半山腰,寻了块石头藏住身形。不多时,雪橇队停在树林前,几个身着臃肿防寒服的人下了雪橇,站在林前指指点点,突然大声争执起来。

我数了一下,一共七个人。

站在最边上的矮个子老头低声吼了句,其余几个人似乎很忌惮,不再说话,老老实实聚在矮个子身边。

矮个子摸出旱烟锅子,点着深吸了几口,烟锅指了指七人中最胖的,又指了指树林。

胖子似乎吃了一惊,恐惧的望着树林。矮个子冷冷一笑,旁边两个人从腰间抽出雪亮的山刀,架着胖子脖颈。胖子嘴唇哆嗦着,“噗通”跪地对着远方磕了几个头,深一脚浅一脚冲进树林。

那十几道雪线又从树根蹿出,积雪一阵乱飞,胖子被蔓藤勒着脖子悬在枝桠上面,拼命挣扎。林边六个人居然指着胖子哈哈大笑,完全没在意同伴性命。

我虽然不明白这里面是怎么回事,但是这群人居然用同伴性命探路,心头火起,忍不住就要冲过去。以我们俩的身手,解决这六个人也就一眨眼工夫,赶趟的话还能把胖子救下来。

月饼强摁住我肩膀:“别出去,事情不太对。”

“那可是人命!”我心里更加恼火。

“有些人,不一定是人。”月饼压低嗓子,“如果吊死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个胖子也会笑得很无所谓。由他们做什么,正好给咱们提示。”

我承认月饼说的有道理,可是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生生被吊死总不是什么痛快事,索性扭过头不看。

“咯咯……”树林里突然出现许多女人的笑声。我好奇心起,忍不住向树林里看去,眼前一幕让我目瞪口呆。

树林里,十多个赤裸的女人丝毫不觉得冷,仰头围着被吊起的胖子指指点点,嬉笑打闹。女人们长得异常娇媚,玲珑剔透的身体完美无瑕,雪白的肌肤蒸发着淡淡热气,乌椴般的长发光可鉴人,隐隐透着动人的亮红色。

我看得口干舌燥,月饼如同老僧入定,就当这群女人是隐形儿的。树林边上除了矮个子老头,另外五个男人狂吞口水,几次要冲进林子,都被他呵斥住了。

女人们看了一会儿胖子,可能是觉得没什么乐趣,抓着雪打起雪仗,鲜活的胴体在林中跑来跑去,更加立体诱惑,我差点喷出鼻血。

“色即是刀,红粉骷髅而已。”月饼扬了扬眉毛,“南瓜,定力不深啊。她们都是从雪堆里钻出来的。”

我结结巴巴道:“骷髅披上这种红粉皮囊,别说是从雪堆出来,就算是从坟堆出来,大多数男人也就从了。”

我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在寻思:她们到底是什么?矮个子好像早就知道。为什么女人们就像没看见那群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