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九万118 侄媳,你有事么?

Chapter118

那一年的港城很不太平。

许多新闻频道里, 播报的都是那起历时一年多仍没有被破获的年轻女性连环谋杀案。

遇害女性全部一/丝不挂地被尼龙绳捆绑,抛尸荒山。

回望过去一整年,高达十数起案件。

网络上骂声一片。

一边呼吁年轻女性注意安全, 一边嚷嚷警察破案速度不够快。

时盏看到相关信息时, 总匆匆略过,像在刻意规避也像不愿回首看过去。这类的报道, 每次看见都令她不舒服,会令她想起时京。

下午四点。

时盏从港城南湾机场出来。

八个小时的行程, 从南回北, 时盏觉得疲累, 肩膀酸痛周身僵硬。她拉着皮革小行李箱, 站在路边等车,冷冽的寒风拂面而来。

几分钟时间, 闻靳深的车停在眼前。他充当起苦力角色,下车把她的箱子放到后备箱去,给她拉开车门时顺带问:“先去哪?”

时盏弯腰倾身上车。

闻靳深回到车上, 摸摸她手冰冰凉的,语带责怪, “怎么不多穿一点。”

“南方不冷。”

“这边冷, 近两天又降温。”

“哦。”

闻靳深脱下大衣, 盖到时盏身上, 又问:“去哪。”

时盏沉默下来。

等车子驶出去好一段距离, 时盏才说:“去见见她吧。”

所以, 时盏在陪闻靳的陪同下, 去见了她的生母,那个神秘的妇人。

闻靳深把人安排在一处僻静的院落里,院落呈四合型, 中间有一处荷花池,冬季荷叶枯败泛黄,透着萧条色,院墙外柳枝依依,待发新芽。

时盏一踏进院门,就看见站在荷花池石栏边上发呆的老妇。老妇回过头,看见时盏的一瞬间,眼泪刷地就流出来。

老妇朝时盏走过来,一跛一跛的,右脚比左脚短一截,白发苍苍,周身雪白,就连眼睫毛也是白的。

老妇抹着泪在时盏面前停下,“......女儿,是我这个当妈的对不起你,要是知道你过得根本不好,我是不会把你交给席月皎的。”

时盏很平静,没有面色起伏。

“我来,只是想知道。”时盏说,“你把我交给席月皎的原因是什么。”

生母叫陈莲。

陈莲将来龙去脉讲得很清楚。

陈莲说——

“我跟你爸、还有席月皎三个人从小一块长大,我跟你爸好了两年以后,席月皎有天突然告诉我她怀孕了,要求我离开。我咽不下那口气,也实在没办法,就离开了......几年后你爸突然找到我,说他和席月皎离婚了,想重新和我在一起,我也就答应了,就是那时候有的你。”

“我以为可以安心过日子的时候,席月皎带人找上门骂我是小三,我都快临产了,那时候才知道你爸压根没和席月皎离成婚,我算是被迫当了三。后来生了你,席月皎也不肯离婚,说什么要去厂里举报你爸,让你爸丢了铁饭碗,又给我说她愿意给我养孩子,就跟自己的一样。”

时盏听不下去了,“所以你就这么轻而易举把我给出去了?”

“你看我这个样子......”陈莲哽咽着,苍老的脸上满是风霜,“我有白化病,被歧视被骂的次数不少,我带着你生活到三岁,条件艰苦得很,你爸又被席月皎盯着不敢和我怜惜,更别说拿钱给我,那时候我打三份工收入也微薄得很,有一天上工的时候太累打了瞌睡,脚被绞进机器里面,半边脚掌都烂完了......席月皎再次找到我,让我把你给她养,她给我保证会当亲女儿养的,我那时候在医院躺着,没办法照顾你......”

时盏的身体微微虚晃两下,手落在石栏上借力站稳。

陈莲开始不停道歉。

闻靳深扶住她的肩膀,低低问:“没事吧。”

凌冽寒风里,时盏缓慢地找回自己的声音,自言自语般:“......所以她才会那样狠毒地打我阿,恨不得我去死,原来都是为了报复。”

风吹过,枯黄的荷叶摆动不停。

还以为是多么离谱的原因。

也逃不过狗血。

现实永远比电视剧精彩。

会恨陈莲么?

时盏不清楚,但她找不到一个恨陈莲的理由,说到底,陈莲也是故事里一个可悲的弱者角色,无辜,且无能为力。

“那你后来没想过再找我么。”

时盏声音很轻,轻得自己都快要听不见。

陈莲白发蓬蓬,嚎啕大哭着,“我没脸啊!我哪有脸啊!”

当初,席月皎立下规矩,不允许陈莲再见时盏。等陈莲再见时盏的时候,是在书店的门口放着的立式宣传海报上。

后来的陈莲在一家福利院工作,一个月工资两千五,没有五险一金,除去每个月房租和生活费还有药费,还能剩下五百块。

五百块能做什么呢。

能买十二本时盏的新书。

在陈莲那间小出租屋里,随处可见时盏的海报,书籍,以及各种周边。

不知情的人若踏进去,会误以为这是哪个死忠粉的房子。

不过一个可悲的母亲罢了。

沉默良久。

时盏长吁一口气,热息在寒风里变成几团白雾,再散开。

“算了。”

再怎么计较,也没有转圜过去的可能。

时盏有些颤抖,她转身往门外去,到门口地方又停住,闻靳深跟上来,温声询问:“就走了?”

“不然留着做什么。”时盏语调冰冷,“不是还要回你家吃年夜饭么。”

闻靳深斟酌片刻,说:“留妈一个人在这过年?要不一起吧?”

时盏冷笑:“你确定你家里人能接受?”

“能的。”闻靳深拉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我已经和家里说得很清楚了,你要是愿意带上妈,就带上,其他不用担心,你要是不愿意——”

“带上吧。”

时盏无端地去想过去二十多年的除夕,陈莲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桌前的模样,要说一点也不心软,那是假的,她再薄情,也是一个人。

陈莲跛脚上前,红着双眼,木讷又老实巴交地问:“女儿,我真的能一起吗?”

女儿。

时盏喊不出一声妈,但她到底还是没拒绝这个称呼。她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陈莲高兴得又哭上了。

车上时,陈莲紧紧攥着时盏的手,像是一刻不拉住就会消失似的。时盏一开始拒绝,缩回手,没几秒又被拉回去,后来索性作罢。

陈莲的手枯瘦干黄,指头老茧厚厚的,指节间皮肤许多处皲裂开来。

尤其和时盏的手握在一起,更加形成鲜明对比。

陈莲叨叨地说好多话。她说时盏的每一本书都看过,有些勉强能看懂在讲什么,有些看不懂,还是会看上好几遍,后来老了眼睛不行了,就戴老花镜看。

时盏静静听着,心绪如浅潮时有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