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万字肥章(第4/5页)

不少人已经在感叹:“不愧天下第一楼。”

“裴小厨,不,如今火候大成,该尊称一声裴厨了。裴厨果真言出必行,苦学精炼,自认不坠‘天下第一楼’的招牌,方堂堂正正回来。”

“我当初便断言,如此脚踏实地,至诚至信的,便是天赋略输一筹,决计也不是那等走捷径的小人能比。”

“裴大厨后继有人,想不到不出十年,天下第一楼便从没落之相重现辉煌,裴家当得起这块御赐招牌。”

这话传到魏映舒耳朵里,自然就变得刺耳无比。

那些话虽是在夸赞裴凉,可哪句不是踩在她魏映舒头上?

她心中不忿,并不认为自己比裴凉差,这些人如此大惊小怪,不过是没吃过她亲手下厨的手艺而已。

也就裴凉如今刚刚开业,姿态轻贱,对普通食客也得极尽功夫讨好。

魏映舒这么想着,回过头却看到自己一桌人吃得是满嘴流油,头也不抬。

魏映舒都快气炸了,心道果真是一群愣头俗夫,脑子简单毫无主见,苍蝇一样围着她转,不怪她一个看不上。

这里人全加起来,又岂能比得上师大公子一根手指头?

正气闷,一道红烧犴鼻端上了桌,魏映舒这才唇角一勾,露出耐人寻味的笑。

她四下看了一眼,因这道菜食材珍贵,起先便有限量,几位出手豪奢的客人在见识这里手艺后,也点了。

犴鼻便是驼鹿的鼻子,外表呈海参色,肉质鲜嫩清爽,美味无比。是与熊掌、鹿尾齐名的珍馐。

当然作价自然也是昂贵。

魏映舒夹起一块红烧犴鼻,入口酱汁浓郁醇厚,香味层次丰富,让人销魂满足,但一嚼那犴鼻便不对劲了。

她忙道:“我这两日有些不舒服,吃着这道菜一股怪味,你们试试?”。

同桌的人会意,也差不多吃饱喝足了,便齐齐也尝了一口那犴鼻。

接着“呸”了一声,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富家公子大声道:“这什么残渣碎肉,恶心到家了。掌厨的给我出来。”

店小二一早便着重关注这桌,闻言连忙堆笑上来:“几位客官,可是有甚不合口味的地方?”

那富家公子冷笑:“岂止是不合口味?我看你们简直黑店。”

其余客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了,也是奇怪,一开始大伙儿都是奔着看热闹来的,这会儿热闹真的发生了,众人却觉得吵嚷碍事耽误他们享用美食了。

只不过魏映舒一行本就打的砸了她开业场子的目的,自然是闹得越大越好。

吵吵嚷嚷的没一会儿楼上楼下的客人全都停了筷。

那富家公子端起他们桌上那道红烧犴鼻:“大伙儿看一看,光看这品相看不出来是吧?”

“他姓裴的便是如此极尽表面功夫蒙混过关的,嘴上喊着诚信经营,实际最是狡诈不过,可好歹本公子是吃过这道菜的,不然还被你蒙蔽了。”

有同样点了这道菜的食客便不耐烦:“有完没完?鸡蛋里挑骨头是不是?就这你还要如何?难不成真的要神仙下凡给你做饭才凑合?也不怕噎着。”

富家公子冷笑:“你等无见识被他姓裴的糊弄,指啥说是啥也就罢了,休得蒙骗我。”

“犴鼻爽脆鲜美,肉质凝实弹牙,可这道菜是什么?像裹了一层红烧酱的鼻涕。肉质松软流烂,一进嘴便极其恶心。本公子差点给吐出来。”

见其他客人不信,那公子点了邻桌的一个人:“你与我素不相识对吧?”

那人点点头,周围相熟的食客甚至知道那人是以前天香楼的常客,断不会帮着魏家踢场子的说话的。

富家公子将那道犴鼻递到他面前:“尝尝吧。”

那人见富家公子自信满满,便伸出了筷子,富家公子又转了一圈,又找了几桌不同的客人。

待那些客人入口咀嚼,从不以为然到面色大变,富家公子越发得意:“如何?并非我诳言吧?”

几个客人甚至都不想把那犴鼻肉咽下去,直接吐进了自己身前的渣盘里,还赶紧用茶水漱了漱口,又吃了两口自己桌上的美味压压那恶心的感觉。

这才好一些。

可才吃完,便听那富家公子道:“你们还敢吃他家的菜呢?不过是徒有其表之物,以裴家这以次充好的手段,你们这时候满口美味的肉怕不是她在黑市廉价收购的死猪死鸭死鱼。”

众多食客有些不信,那死肉定是无法做出这等极鲜的,只不过那道犴鼻的难吃欲呕也是事实。

一时间众人便有些不得劲。

有那同样点了红烧犴鼻的,自觉吃着鲜美无比,却让众人的反应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周围人开始交头接耳,魏映舒一行露出了满意的笑。

等着吧,后面还有几道菜,若一道还能让她狡辩挣脱,连着几道便是谁也不可能站在她这边了。

正得意,便听到一个女声朗声道:“这位公子面前的餐盏之干净,怕是言不由衷。”

众人回头,果然是裴凉。

有人便问道:“裴厨,这咋回事啊?可是伙计不小心,把废弃食材混进去了?”

魏映舒一听便恨得咬牙了,他们魏家略有疏忽,那就是偷斤短两奸商狡猾,裴凉做出这么恶心的菜,便是伙计疏忽。真岂有此理。

裴凉笑了笑,对一众老客道:“放心,我酒楼的饭菜没有任何问题。”

富家公子冷笑:“没问题,是我们的嘴有问题不成?若我一人也就罢了,这些可都是你裴家多年相识的老客。”

见裴凉视线落在自己面前干净得跟舔过一样的盘子上,那富家公子有些难堪气恼,当然他们这桌其他人也一样。

裴凉收回视线,冲对方道:“公子味觉没问题,几位老客也没有问题,这道红烧犴鼻确实外整内烂,鲜味尽失,徒有其表,若用来做菜的话,必定入口如流脓,及其恶心。”

“这显然是从一头死犴身上取下的鼻肉,且还有讲究,这头驼鹿生前必定鼻子肥厚,冬天走了颇多路,用鼻子拱开松雪,故表皮厚实柔韧,很好的保护了完整性。”

“犴鼻非是当场猎杀所取,否则一定还是新鲜的。而是活捉后运输途中得病死亡,又未来得及当时分解,所以这犴鼻外形完整,与一般无异,但下锅烹煮后内里便松散恶心,难以下咽。”

谁都没料到裴凉直接承认了这食材的问题,还详细道来,一看便是早已知晓。

那富家公子一听,脸上露出对方送人头的惊喜和畅快,哈哈一笑:“你即知道这犴鼻打有问题,因何要拿它做菜?”

“无非是心疼这犴鼻进价高昂,弃之可惜,便是不顾食客——”

“因为我以为苟公子口味异于常人,就喜欢这种瘫烂不成型,滑腻恶心的口感啊?”裴凉一本正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