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white01的研究速度加快,白氏研究所也跟着连轴转,司徒已经连着大半个月泡没离开研究所一步,连带着白历也跟着在研究所睡了两个晚上。

直到老郑一个通讯打到研究所,连劝带骂狂喷一顿,白历才被轰去军医院复查左腿。

手术后大半年有余,白历的腿恢复的还不错,走快还是有些不适,但慢慢走已经基本看不出异样。

“新开的修复液感觉怎么样?按摩继续了没?”老郑看完手头的检查报告,满意的点头,问道,“没再私自加大运动量吧?”

“天天都泡在研究所哪有空加大运动量,”白历搓了搓脸,他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虽然不被允许上模拟仓,但还能配合着看对战录像,和其他驾驶员一起反馈问题,“修复液还行吧,口感一般。”

老郑正想喷他喝个修复液都讲究口感,目光扫过白历的脸,就看见对方眼底淡淡的青黑,不由道:“最近还睡不好?”

“还行。”白历嘴唇动了动,挤出俩字。

算不上睡得好不好,他直接就是睡不着。

从战事开始到现在,白历的状态也经过了一个转变,从噩梦连连变成了失眠浅眠。

半夜惊醒就睡不着了,对着天花板发呆,这种时候也没心情干别的打发时间,光是看看星网就觉得焦虑,干脆跟司徒一块献身研发。

white01早一天投入使用就早一天缓解一点人手方面的压力,能给顶在前面大半年的战士们一些喘息的余地。

“休息不好很影响身体恢复,你得放松点。”老郑没把白历的敷衍当真,叹着气嘱咐,“实在不行……要不你找军界那边打听打听?安心了也能睡个好觉。”

第一第二军团作为精锐,已经被调往炮火最密集的地方很长时间,也意味着白历跟陆召的联系断了得有几个月时间。

“这种事哪能随便透漏,”白历无奈道,“眼下关头,还是让军界那帮人少操点别的心吧。”

门外响起嘈杂的人声,白历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匆匆跑过去几个护士。

“估计是调去帮忙的,”老郑解释,略有愁容,“最近前面又撤下来一批伤患,除了受伤感染和疾病之外,相当一部分都是过度驾驶机甲引起的虚弱,除了基础治疗外,我只能希望他们能借着在后方调整这几天好好休息。”

说完又意识到在白历面前不适合说这些,急忙安慰:“但前面也有优秀的医生,时常检查及时休息调整应该没大问题。”

“我知道,”白历笑了笑,“我还是去过一线的。”

老郑想说点别的又觉得说多了反而影响心情,只好又嘱咐了几句,重新开了药给白历。

军医院的气氛很紧张,比往日更浓重的消毒剂味刺激着白历的神经,去取悬浮车的路上偶尔能看到穿着军团制服的人匆匆走过,他忍不住多看两眼。

就这么一路三看地坐上悬浮车,开出军医院的时候才想起来司徒等人强行给他放了假,只能从去研究所的路上拐弯回公寓。

一开公寓门机器管家就围上来张罗着换鞋换衣服,白历把屋里的灯都打开,胡乱洗了澡换了身居家服,才拧开一瓶饮料坐在沙发上揉捏自己的左腿。

个人终端连上了公寓系统,正播报着最新新闻。

“据了解,边缘附属星已进入寒冬季节,恶劣天气影响……”个人终端用温和的声音播报着沉重的内容。

天气恶劣就意味着行动不便,从前面刚退下来修整的士兵有不少是无法适应当地环境而病倒的。

除了主星,医疗条件教好的各附属星医院也在接纳退下来暂时修养的病患伤员,以及大批边缘附属星的住民。

白历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江皓了,估计也在忙这些事情,更别提后勤部的陈楠,忙的焦头烂额。

但这时候忙总比闲要好一些,忙起来至少还觉得自己在出力,无暇思考太多,也没工夫陷入焦虑情绪,不像白历坐立难安。

吃完药终于有了点儿困意,精神却很清醒,白历随手扯过毯子和靠枕闭上眼。

这段时间他回家也基本都睡在沙发上,狭窄的地方让他能稍微踏实一点。

说是睡了,但好像只是闭上眼发呆。思绪飘飘忽忽,一会儿是思考white01今天的研发进度,一会儿又飘回军医院。

白历在浅浅的睡眠中梦到军医院里来回奔跑的人,走廊长而扭曲,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急切地喊着,推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快速冲向他。

梦里听不清周围人的叫喊,只能看到那个血淋淋的人被推到他前面,他伸手抹了一把对方的脸。

脸上的污垢血渍被抹掉,露出陆召半闭着的双眼和微张的嘴唇。

白历听到“咔嚓”一声响,那是他骨头碎裂的声音,他感觉自己的左腿一寸寸断裂,蔓延到全身,像是抽掉了中心那块儿后就倒塌的积木城堡,拿掉了陆召,他就瞬间土崩瓦解。

倒塌的无声无息。

失重感让白历在梦里蹬了下腿,猛地惊醒。

屋里的灯在机器管家感知到主人入睡后就关掉了,白历在黑暗里喘气儿,出了一身冷汗。

他捂着自己的眼睛缓了一会儿,才拿起个人终端看了眼时间。

晚上十一点多,他才睡了三个小时。但那个梦还残留在记忆中,让这三个小时变得像是在痛苦深渊中坠落了三百个小时似的。

“我也太狼狈了,”白历裹着毯子喃喃,“我是不是有点儿没出息?”

问题当然得不到回应,他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闭着眼准备欺骗一下大脑,装作自己休息了一整晚的样子。

静谧的黑暗中传来“滴滴”一声响。

白历的大脑花了半秒钟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他闭着眼没有动,随即又听见公寓的门被拉开的动静。

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紧接着鼻尖嗅到熟悉的气味,几乎就在闻到的瞬间,白历觉得自己干瘪的皮囊被注入了氧气,身体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坐直看向门口。

玄关弯腰换鞋的人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轮廓,被白历的动静吓了一跳,手里拎着的行李掉在地上。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了一会儿,人影先开了口。

“白历,”声音有些沙哑,“怎么睡沙发?”

这声音好像是深渊外垂下来的一根绳,白历鞋也没穿,踩着地板在黑暗中走过去,青草的气味随着他的靠近而更清晰。

人影又说道:“你的腿……”

话还没说完,白历的手就已经摸上了他的脸颊,再顺着往上摸,拇指蹭到熟悉柔软的眼尾,在昏暗中摸索出一个温暖的轮廓。

陆召听到白历松了一口气,低声道:“陆召。”

这一声喊比陆召想象中的冲击更大,即使在梦中和幻想里模拟过无数次,但白历的声音终于时隔多日响起时,即使只有两个字也足以让他跌进这缱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