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2/4页)

她知道白雪岚对于展露昭,几乎可以说是仇敌,在宣怀风面前,便很机灵地把展大哥这个称呼,改成了展军长。

但宣怀风听见她提起姓展的,还是陡然觉得很刺耳。

城外的事历历在目,展露昭在河边按住他,嘴强贴在他唇上,粗鲁蛮横地撬开牙关,那感觉让他现在想起来还毛骨悚然,又羞耻,又愤怒。

宣怀风冷冷地说:「什么叫日子过得不错?怀抿就是跟着展露昭,才越学越坏。你记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展露昭这种人狼子野心,做起事来无法无天,不择手段,是绝不能亲近的。你要是和这种人来往,让我知道了,我可不会袒护你,一样的从严发落。」

小飞燕见他沉下俊脸,这不是常有的事,也有点害怕,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做一副听教导的诚恳模样。

小飞燕小声说:「宣副官,您不要生气。我就是一个没见识的人,连字也不认识几个,要不您怎么说我应该多念点书呢?等我念了书,您再教我一些道理,我就知道个是非好歹了。」

说着,偷偷去瞥宣怀风的容色。

宣怀风却没理会她这些小动作,他的心思还放在白总理的那些话上,此时想到了什么,脸对着屏风那边,怔怔地出神。

小飞燕便默默地收拾碗筷残碟。

正收拾着,忽然看见宣怀风站起来,走到床头的柜子前,把小锁头开了,拉开抽屉,低头在里面翻找。

找了好一会。

小飞燕把东西都放回了食匣里,看他仍在低头翻,似乎是没找到,不禁问他,「您在找什么?」

宣怀风说:「没什么,就找一封信。」

小飞燕问:「是不是掉到水盆里的那封信?有相片的?」

宣怀风转过头说:「就是那封。你知道在哪里吗?」

小飞燕说:「可不是。今天早上白总长看完,就随手丢在搁玻璃杯的柜面上了,我收拾的时候看见,怕弄不见了,就想着先帮白总长收起来。但你们放书信的抽屉是上着锁的,我也打不开,只好先藏在放袜子的抽屉里了。」

她在穿衣柜里扯出一个抽屉,把信拿了来,递给宣怀风。

宣怀风待要接过,手触着那信纸,又不由自主地顿了顿,露出一丝犹豫。

小飞燕对于他要侦查白雪岚和女人交往的行迹,是很赞成的,把宣怀风的迟疑瞧在眼里,便在嘴角露出一点点怀有小秘密的笑意,小声说,「不碍事,我不告诉他。」

宣怀风蓦地脸红耳赤,说不出个所以然,反而对小飞燕笑了一笑,说:「你这孩子,想到哪里去了?我这样,是有正经事要办。」

小飞燕噗哧地笑起来,说:「我就这么一说,您和我一个不相干的解释什么呢?不管您看谁的信,左右我就闭嘴好了。」

提了食匣,就离开了。

临走,还帮宣怀风把房门带上。

宣怀风叹了一口气,把信打开,看了一遍。

这信自然是白总理的手迹,因为是给自家弟弟的私信,文字也没有太多雕琢,写得很随意直接,大概说了一下他打听到的韩未央的情况,和她平素一些生活上的喜好习惯。

白总理的意思,是要白雪岚对韩未央很好的交往,信里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这个态度。

顾虑到白雪岚的怪脾气,为了让白雪岚真心配合,白总理还把韩家这个盟友,对白家现在的重要性,又再次郑重提醒了一遍。

宣怀风把信看完了,抽了一口气。

这才知道,那韩未央小姐背后,竟牵着这么一条军事上的火线。

如果得不到韩家的支持,不但白家在山东的势力难保,连白总理和白雪岚在首都的地位也会被危及。

白雪岚是威风霸道惯了的,明里暗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他在高位时,尚且遇到码头挑衅,报纸讥讽,半路打黑枪,黄金收买人命。

他要是倒台,那些人还不一拥而上,把他撕成碎片?

宣怀风越想越心惊。

早上看白雪岚那轻松的态度,自己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若不是受了一顿羞辱,恐怕现在仍被蒙在鼓里。

可见白雪岚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实在受到不少的压力。

但是,这意味着白雪岚,就必须去和那位韩小姐做亲密朋友了吗?

再深入地想一想。

如果白雪岚和韩小姐做亲密的男女朋友,那是为着家庭和生命着想了。

如果白雪岚不和韩小姐做亲密的男女朋友,那可知,是为了他们的爱情着想了。

家庭和生命,爱情,这两者一放在对立的两方,倒成了一个意味深长的人生考验题。

爱情固然重要,但没有了家庭,没有了生命,又何谈爱情?

宣怀风常常抱怨白雪岚霸道独裁,嚣张专横,现在一想到白雪岚落魄了,有一天不再霸道独裁,嚣张专横,反而要被人欺辱,那心却猛地揪起,仿佛要滴下血来。

可要是屈服于现实,支持白雪岚执行白总理的计画,和韩小姐去做那亲密的男女朋友,宣怀风不但觉得心滴血,甚至觉得心已经被撕碎了。

宣怀风这一刻,比在总理府的书房里更痛苦。

总理府里,是可以斗争和反抗的羞辱,现在这时,却是陷入两难,无可抉择的无奈。

是要白雪岚意气风发的骄傲地活着,还是要白雪岚为了维持爱情的忠贞,落入可怕危险的境地?

宣怀风两手颤抖着,把信笺按原来的样子摺起来,放回大衣柜放袜子的抽屉里。

他怔怔站了一会,才意识到信笺还是不该这样放,又打开抽屉,把信拿出来,走到床前的柜子,把它放进去。

手指有些不听使唤,捏着钥匙,半日才开了小锁头。

宣怀风把信放好了,站住脚,深深地做了几个呼吸。

他脑子里塞满飞絮般,但还隐隐约约知道想事,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是难看的,不想别人撞见,便走过去,把窗帘全部放下了,又把房门严严实实地关起来。

房间里顿时黯淡下来。

他在这黯淡中,在小圆桌旁坐一会,讷讷地,又到床上躺一会,昏沉着,又到躺椅上挨一会。

心里只想着,我要怎么办呢?

我不想白雪岚有一丁点的事,又不想白雪岚去和韩小姐约会,可是,我又没有军事上的实力,帮白家度过这次难关。

我这是异想天开的奢望,老天爷也会对我发出冷笑的。

但他不愿放弃,跑去把钥匙打开,又翻了那封信来,翻来覆去地看,想从里面看出一点自己能尽力的地方。

只他的数学方面的能力,在战场上是完全起不了作用的,在他的手底下,并没有可供白家使用的一兵一卒,甚至连他的枪法,都是白雪岚教的,那简直就是出自白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