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3页)

白依青在里头贴着墙壁,偷听了几句,大概也知道出了什么事了。

她就拿着热水壶出来,给三人的茶杯里兑了热水,向宣怀风瞅一眼,小声说,「宣副官,您请喝茶。」

那眼睛里,是存在感激的。说完一句,她低着头,又提着热水壶,回里面去了。

三人便坐回原来的位置,拿起温热的茶杯来,静静地喝茶。经过刚才这桩事,似乎一时之间,不知应以何为话题好。

孙副官喝了一口茶,暗想,要活动这气氛,倒应该是他这个旁观者来出面了,便轻轻的咳了一声。

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外头一把脆生生的女声说,「呀!门口这个样子,是要当门神吗?可要把客人都吓跑了。」

又有一个声音,很温婉地说,「别瞎闹。咦?我看这军装的颜色,倒有些眼熟。」先头那声音便说,「可不就是海关的?难道里面是白总长?」

接着,就听见高跟鞋笃笃踩着地板,进来两位娇滴滴,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

其中一位,和宣怀风有数面之缘,所以一见宣怀风,她就先大方地打起了招呼,「原来不是白总长,是宣副官。宣副官,好久不见,您吉祥呀。」

又朝白云飞和孙副官点头微笑。

宣怀风等人,见来的是女士,都纷纷站起来,表示出现代绅士的风度。

宣怀风朝她一笑,温和地说,「玉老板,你好。」

玉柳花是习惯了交际的红角,并不怕和男性打交道的,行为和一般女子相比,显得很开放。

她见宣怀风把眼睛,往和她一同来的女子身上,扫了一下,便把身旁的女子推到宣怀风跟前,笑着问,「宣副官,这一位,您也是见过的。只不过,我想您未必能记得住。您猜一猜,她是谁?」

两位女士都年轻漂亮,兼之打扮得明媚动人,到了宣怀风跟前,一股脂粉香味扑面而来,连空气都仿佛沾成了粉色似的。

她们不觉如何,倒是宣怀风脸薄,有些窘迫起来。

白云飞怕宣怀风不好意思,忙介绍道,「这一位福兰芝,福老板。在首都里,现在名气是很大的。」

玉柳花大概和白云飞有些熟,便微微地横他一眼,嗔他说,「白老板,你也偏心。怎么一样是客人,你只介绍她,就不介绍我?难道只要杜丽娘,就丢了柳梦梅?」

这样一提,宣怀风便有些印象了。

初次见玉柳花,就为的白雪岚要请他听《牡丹亭》里的一出《秘议》,玉柳花反串的柳梦梅。

这福兰芝,正是当时演杜丽娘,倒是唱得极好,听完后,宣代云还着实夸赞了几句。

宣怀风看那福兰芝,被玉柳花这样一推,又被白云飞这样一介绍,仿佛有些尴尬似的。

他是在英国留过洋的人,不自觉地学习了一种尊重女性的温柔,便不想她尴尬下去,微笑着解围道,「原来是福老板,你的戏很好,我看过。听说你原在上海,现在是留在首都了?」

福兰芝却仿佛是不大爱说话的人,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了宣怀风一看,只是抿着唇,笑了一笑。

玉柳花却笑着对宣怀风说,「她留在首都,还不是因为您吗?」

宣怀风奇怪地问,「这怎么说?」

玉柳花说,「她本来只在上海唱的,恰好到首都来办理些私人的事务,被白总长请了来讨您的高兴,扮演那杜丽娘。既然是登台子,这些行头好不容易置办齐全了,总不能真的只唱一场。所以我们商议着,再做一番合作,多唱几场罢。不料这一唱,倒是很受欢迎。天音园也表示,愿意和她签合同。所以她后来,是决定不回上海了,留在首都。如今我们两个,是很好的一对合作呢。」

宣怀风恍然道,「原来如此。只是,上海也是不错的大城市,福老板在那里辛苦打下的基础,这样放弃了,会不会有些舍不得?」

玉柳花现在,大概是做习惯了福兰芝的代言人,便说,「她其实早就想离开了,能在首都落脚,那是求之不得。上海那地方,洋人太多。有一些爱慕东方女子的金发碧眼,让她招架得头疼。我就说,这一张脸蛋,大概是专招惹洋人的,在首都消停了一阵,还以为安生了呢。谁知道,最近又不知哪里来的一个花花肠子洋人,总是……」

福兰芝臊了,把手帕往玉柳花脸上一拂,埋怨道,「够了,够了。谁也没问你,你就说个没完。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你的两幅字画呢?白老板就在这里,还不拿出来,把正经事办了?」

玉柳花和她的关系,现在看起来,似乎已经是很密切了。

玉柳花便听了她的话,拿出两个小小的卷轴来,递给白云飞,笑道,「白老板,劳驾了。」

白云飞便拿了到木桌子上,慢慢展开,仔细地打量起来。

宣怀风看他要做生意了,自己这些人搁在这里,又没有帮助,只能添乱而已,就对孙副官说,「我们回去吧。」便向白云飞兄妹告辞,对两位女红角打个招呼,往店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