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4页)

想来想去,所能想到的,不过求援二子。求援的对象,自然只有自己的上司。只是这个时候,上司一定在外头奔波,也不知道究竟在什么地方。再说,就算知道他在哪,自己又怎么发出求援的信号?

眨眼之间,许多念头一个个浮出来,又一个个被打消。

孙副官咬牙,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似的说,「不慌,不慌。先出了这地方,总能想到办法。」

房门他是打不开的,纵使打开,外面可能也有看守的士兵。他便还是把逃跑的主意,转到窗户上。刚才他和宣怀风也曾经想爬窗逃脱,只是下面看守的士兵太多,现在却有一点优势,士兵们大多去对付宣怀风,未必还有人在窗下监视。

他转身往窗户那边走。

房间那头床上的幔子是半垂着的,遮掩了视线,他径直往窗边走,经过幔子,蓦然发现床上倒着一个死人般的身影。这倒把他吓得住了脚,啊地叫了一声。

不料那却不是一个死人,从床上坐起来说,「对不住,吓到您了。」

孙副官这才看清楚,居然是房连长躺在这里。

孙副官问,「你这么在这,我刚才说要见你,你竟不吭声。」

房连长颓然叹气,「见我有什么用?如你所见,我现在也是一个被关押的囚犯。今天我很对不住军长,实在惭愧。我就躺在这里,当自己是一个死人罢。」

说完,又仰天撒手的倒在了床上。

孙副官上前推他说,「快起来想想办法。刚才那枪声,一定是宣副官不和他们合作。宣副官在大门外头,正和他们对峙呢!我不要你别的,你帮忙让我逃出这个房间。」

房连长说,「帮不了。」

孙副官急道,「你刚才也说,很对不住军长。然而这个错误是可以挽回的,将来在军长面前,我替你说情。别的不敢说,你这条命,我完全可以保下来的。大概还能保住你连长的位置。」

房连长苦笑道,「打了一辈子仗,我还怕死吗?但我是军人,总督要人把我看管在这里,我就不能动弹。」

孙副官跺脚,加重了语气说,「房朋义,你别猪油蒙了心!你是那种被一道命令就束缚了手脚的人吗?如果你真是,郑家窝那个晚上,你就不敢擅自领兵出城救人了。你给我起来!像个男人一样起来!勇敢的战斗!」

他拽着房连长的衣领,气急之下,力道竟有长进,足足把人从床上拽得直坐起来。

只是房连长虽然坐了起来,人还是一点没有振奋,任由孙副官拽着自己军装的衣领,只说,「两件事性质不同。郑家窝是要对付白家的敌人,这是大义所在,我就算违抗命令也要坚持。今天这事,我真的不能对抗老爷子。」

孙副官气骂,「你这个懦夫!」

房连长抬头望着他说,「孙副官,你以为我是怯懦,你真看错人。军长在你心里分量很重,可老爷子在我们这些大头兵心里,分量更重。人家在外头见到军长,恭恭敬敬地称一声白十三少,虽说有军长自己的本事,只是,你摸着良心说,难道就没有上人的荫蔽?难道就没有看在他白家这块招牌的分上?总督他老人家镇住这块地界许多年,如今就算老虎老了,小辈也应该给他一点尊敬。」

孙副官说,「我没工夫再听。你真不肯帮忙,我自己去。」

说着,在床上扯了床单,想撕成布条,做成一条攀窗而下的绳索,可是力气不够,撕了一下,不但撕不开,还扯得手臂生疼,便咧嘴去咬。房连长一伸手,把床单夺了过去。

孙副官瞪红了眼睛问,「好哇,你见死不救,还要阻拦我去救吗?」

房连长说,「不错。事情到了这一步,还不如让总督的命令得到执行。你要是求援,把军长引过来,白家非打一场内战不可。」

孙副官说,「我很了解总长。如果要他为了大门外那人,打一场白家的内战,他不会犹豫。」

房连长声音陡然沉下来,「我一向视军长为楷模,就算要为他死也愿意。然而,如果他为了那个人,为了儿女私情,愿意打一场自己家庭的内战,把白家葬送掉,让山东地界落到廖家那种卖毒品的混蛋手里。不但我,连我手下那些兵,不,是白家所有的兵,都会寒心。我知道宣副官为人不坏,对他并没有一点意见,可这件事的解决,只能靠白家内部做出谈判,不能变成大门外面的一场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