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苦荞糕

两人从丛林中出来,预料到的欢呼声却没有。围场中一片安静,好些帐篷甚至已经撤走了,周崇定睛一看,为首的就是皇帝的帐篷。

这是怎么了?

严伯从人群中出来,瞧见周崇和文乐背着的黑熊,吓得心脏都停了,原本要说的话也没说出口,拉着周崇四下看,问:“殿下,我的殿下哦,外头野鸡野兔那么多,你何苦去招惹这么个笨重玩意儿!”

周崇知道严伯是为自己好,笑着转了个圈让他看,说:“都是黑熊的血,不是我的。”

文乐皱着眉,这周围气氛不对。他在某些方面比周崇更加敏锐,不想让他在围场中做太突出的人,打断主仆二人的对话,回到了帐篷中。

周崇脱了厚实的外甲,坐在榻上,问:“严伯,今天怎么人这么少?父皇也走了?”

严伯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出了帐篷唤那侍卫守着门后,这才进来说道:“祖宗,你是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周崇不以为意地拿着帕子擦脸,说:“怎么了?”

严伯压低声音,说道:“三皇子要行刺!”

文乐和周崇倒吸一口凉气,对视一眼,问:“什么?”

“今日皇子们和近臣都去了围场,你们更是一眨眼就没了。皇上心情颇好,叫来文臣们坐在围场外头喝酒聊天。后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林场中一只箭羽飞了出来,直直地对着皇上!要不是一旁的大太监蒋玉习过武,只怕......总之禁卫军进林场的时候,抓到了三个死士,那三个人也不知怎么的,一见到被人抓就立马服毒自杀,连盘问都没机会。”严伯说着,好似还记得皇帝铁青的脸色,在这温暖的帐篷里打了个寒战。

周崇脸色也不是很好,问:“那怎么确定的是三皇子行刺呢?”

严伯叹气,说:“您是不知道,三皇子的舅舅是南作坊的,南作坊历来已久,专研发武器铠甲。三皇子有自己舅舅提供新型的箭羽,大肆嚷嚷,没有谁不知道他使用的箭羽和别的不同。那箭头是三个带着倒钩的角,并且上头还有凹槽,一箭下去哪怕拔出了箭羽也会流血不止!今日三皇子还想狡辩,皇上叫人带南作坊的箭过来比对,连微弱的差距都一模一样!哪怕是人仿造也不该如此相像!”

周崇叹了口气,他与三皇子算是竞争对手,此刻想起三皇子以后的遭遇,却也觉得唏嘘不已。

文乐则是皱着眉,总觉得哪儿不对。那箭,只有三皇子有?

正琢磨着呢,外头侍卫便打断了三人的谈话,说:“九殿下,祭酒大人来问,文少将军是否在这儿。”

文乐原本正常的脸色不知怎么的有些泛红,轻咳一声说:“可、可能找我有事儿。”

说着就推门出去。

周崇故作淡定地看着他出门,等人走了,才拉着严伯笑,说:“我这兄弟可能红鸾星亮了,你是没看到,上了围场,眼珠子都随着人家祭酒大人转。”

严伯看着文乐这么久,也知道对方是怎样一个赤诚活泼的小郎君,笑着说:“祭酒大人在金林可是抢手,好些小姐丫头都嚷着非他不叫,更别说......”

严伯可是八卦小能手,又一次压低声音对周崇说:“还有尹尚书那个宝贵的小儿子,背地里也对祭酒大人抛尽了媚眼呢。”

周崇头回听宫外的八卦,瞪大了眼,说:“你是说那个礼部尚书尹尚书?他的儿子?”

“那可不,听说啊......”

八卦的声音越来越小,门口的侍卫目不斜视,紧盯着外头来来往往的人。

早已回宫的皇帝与蒋玉走在御花园,秋末舒服极了,风吹得人格外舒适。

今日差点被暗杀,皇帝心里也打着鼓,有些后怕。可想过劲儿来,却是极致的愤怒。

蒋玉陪着他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皇帝才停下来,问:“今日周崇何在?”

“回陛下的话,周崇和文乐在丛林深处。”

“离死士的地方有多远?”

蒋玉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说:“他们俩在围场深处猎熊,咱们走后不久才搬着熊出来。负责猎物的大人说过,这熊性子野,要拿下不容易。这么算下来,他们并没有多余的时间。”

皇帝冷哼一声,捏着扇子,说道:“三儿......可是真没想到他是最先动手的那一位。”

“皇上息怒。”

蒋玉连忙跪下,等待着皇帝发火。

皇帝闭着眼缓了一会儿,说道:“三皇子的母妃贬入冷宫,三皇子送去宗人府。至于南作坊......那儿的人不能断,更轻便的武器,更快准狠的箭羽,朕不罚他们,朕要他们把脑袋系在腰带上继续为朕卖命。”

蒋玉磕了个头,记下了皇帝的口谕。

御花园一直都有专人负责,春天的迎春,夏天的莲,秋天的雏菊,冬日的腊梅。正是秋菊开放的季节,花却没什么人欣赏。

皇帝走了一阵,拿着篮子,慢悠悠地剪着秋菊,突然问道:“那文......”

蒋玉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秋菊,回到:“文乐,陛下。”

“文乐。‘乐’......这镇国将军倒是对自己的小孙子不报什么期望,快乐成长就行。”

“是。”

“他今年得有十五了吧?”

“对,听说是年前生辰,已经十五了。”

皇帝玩着剪刀,把最艳的菊剪了下来,说道:“朕的平戈儿也有十四了吧。”

蒋玉弓着腰,轻声回道:“平戈公主今年十四,十二月及笄。”

“你说他俩,能配上吗?”

蒋玉心里一惊,斟酌着回道:“公主性子温顺,模样秀美,该是天下男儿都配得上的。”

皇帝哈哈大笑,说:“蒋玉你这张嘴啊。”

蒋玉低头,跟着皇帝后头离去。园里的秋菊被剪得坑坑洼洼的,蒋玉却心寒得厉害。

镇国府为了南朝呕尽心血,连嫡孙都能送到金林,以求得新皇心安。

而新皇现在却还在顾忌对方功高盖主。

娶公主自是荣耀,可那是对于普通人而言。官家儿郎以后都是要入秋闱上战场的,驸马本身就是一个职位,何来入秋闱上战场一说。

那可是一辈子的死职,做一个女人的裙下臣。

皇帝要镇国府少一个儿子,也要周崇少一半羽翼。

一箭双雕。

回了自己的帐篷,文乐脱了白玉甲,觉得周身都轻便了不少。他倒了两杯茶,和傅骁玉一人坐一边儿,刚坐下没多久,手就让对方抬了起来。

文乐想起袖口还有花呢,连忙收手。

傅骁玉措手不及,没能握住对方手腕。

两人突然气氛就尴尬了起来。

文乐不肯看他,小心翼翼地解开袖扣,拿出里头的小手帕给他,说:“你瞧。”

傅骁玉眉头还皱着,接过手帕一看,问:“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