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暂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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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饮溪茫然地睁开眼, 神情恍惚。

客厅灯光敞亮,卧室一片昏暗,简清站在半明半暗中, 眸光清冽, 看着她,问:“留下来么?”

清冷的声线传入耳中,鹿饮溪动了动唇, 想回答什么,却不知从何答起。

留下来么?

是问今晚留下来吗?还是问以后?

今晚不难留下, 难的,是以后……

她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清,何谈以后?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书中世界, 没人给过她选择,离开这个世界时, 她能有选择吗?

冲破了这层暧昧关系, 她能给简清一个未来吗?

亦或是, 不顾未来, 及时行乐?

鹿饮溪久久不语, 卧室一片寂静,空气中的暧昧一点点抽离,理智渐渐回笼, 身体的温度冷却下来。

简清看出了鹿饮溪的犹豫,松开她的左手, 用指腹轻轻摩挲她眼尾的泪痣,然后在她眼尾处落下一个温柔的吻,低声道:“没关系,慢慢想。”

她越是这般体贴入微, 鹿饮溪就越是愧疚自责。

心底传来密密麻麻针扎般的痛楚,鹿饮溪伸手搂住她的脖颈,紧紧抱了一抱,然后从她怀里抽身离开,逃也一般地回到自己卧室缩着。

怀里的柔软离去,简清望着鹿饮溪仓促逃离的背影,抬起拇指按了按自己的唇瓣。

一只小猫咪,在她的心尖踩来踩去。

*

鹿饮溪回了卧室,失魂落魄般,洗漱,换上睡衣,躺在床上,睁着眼睡不着。

因为这段感情,她无数次审视自我,在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之间来回较量,二者孰轻孰重?

可惜这不是加减乘除的算术题,她无法计算得出一个完全正确的答案。

第二天上午起来,简清已经去上班。

鹿饮溪吃完早饭,把行李清点了一遍,然后去阳台上背了会儿剧本。

中午简清回来,进门客厅没人,愣了会儿,去阳台上找人。

阳台日光正盛,鹿饮溪挽起袖子,扎起头发,拿着剪刀,在阳光下给盆栽修剪枝叶。

剧本摊开,随意地丢在小桌子上。

简清一声不吭,坐下来,拿过看。

剧本里有几个显眼的医学错误,她用铅笔圈了出来,标注上正确操作。

鹿饮溪察觉到她的到来,朝她笑了一笑,说:“饭菜做好了。”

简清嗯了一声。

两人绝口不提昨晚的事,当做从未发生过。

简清一页一页翻剧本,翻到其中一页,微微皱眉:“有吻戏?”

鹿饮溪在剧中饰演女二号,和一个男三号有感情戏,唯一一场吻戏,是隔着口罩亲吻的一幕。

简清把“口罩”圈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叉,说:“错误示范,不卫生。”

口罩的作用是阻隔病菌,上面不知沾了多少肉眼看不见的脏东西,怎么下得去嘴?

鹿饮溪蹲在地上修剪枝叶,笑问:“那你是想我和他不隔着口罩亲吻嘛?”

简清沉默了会儿,把那一整段圈起来,打了个叉,一本正经道:“拍的是正剧,不是偶像剧,不需要亲密镜头,学生家长看到了,会举报。”

“好——”鹿饮溪拉长了音调,尾音带着笑意,她站起来,走到水池边洗手,“我会和编剧导演说的,现在先吃饭吧。”

吃了饭,两人去阳台晒太阳。

简清继续拾起剧本看,问鹿饮溪:“你们演员,会因戏生情么?”

鹿饮溪回忆了会儿,说:“天天同吃同住同在片场演戏对词,确实很容易日久生情,但我不会,我只会看作是短暂的同事关系。”

她又不是第一次演戏了,知道怎么入戏、怎么出戏。

简清看着她,淡淡挑眉:“同住?可以不用和她们住酒店,我给你安排好了住所。”

鹿饮溪没搭话。

她本想在今天把银行卡还给简清,顺便说未来搬出去的打算,但经过昨晚那一出,现在说这些话,倒像是要和人决裂一般,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简清问:“有意见么?”

鹿饮溪反问:“我能有意见吗?”

简清平静道:“不能,但你可以提建议?”

鹿饮溪柔声说:“我一个人住有点害怕,我想平时住在酒店,同事之间有个照应,你来大学城时,我再过去陪你,好不好?”

简清思索片刻,点头同意:“好。”

她曾花了一上午的功夫,收拾整理那栋房子,精心装扮成鹿饮溪喜欢的风格,如今仅因对方一句“害怕一个人住”,就舍弃了之前的方案,绝口不提背后所做的事。

简清继续问:“需要给你招个助理吗?”

鹿饮溪扑哧一笑,摇摇头:“我现在不是什么明星大腕,也没有很多活动流程,每天呆在片场老老实实拍戏就好了,就和你去医院上班工作一样,不需要助理。”

简清说:“我有助理。”

鹿饮溪想起来了:“对喔,你有科研助理,帮你做临床试验的,上次我帮你筛选的那个陈叔情况怎么样?现在应该已经注射过新药了吧?”

那段时间她在住院,没有亲眼看见他的用药过程。

“嗯,成功入组,首次给药过了,目前还没出现什么不良事件。”

“那就好,希望新药对他有效。对了,你今天中午不午休吗?”

简清有午休的习惯,喜欢眯个20~30分钟。

“我下午没班。”

鹿饮溪劝说:“那也可以去休息一会儿。”

简清淡淡道:“我不困。”

鹿饮溪想起她的睡眠一向稀少,从前困得晒着头发都能睡着,哪里可能今天就不困了?无非是……

是不是想,两个人能多待一会儿?

这个认知跃上心头,日光照耀下,暖风好似把人醺出了几分醉意,暖融融,飘飘忽,鹿饮溪的眼神柔得能化出水一般,看向简清。

简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伸手遮挡她的视线:“不要这样看我。”

鹿饮溪轻声问:“为什么?”

因为会忍不住想亲你。

这话没好意思说出口,她只是静默地望着鹿饮溪。

鹿饮溪把她的手拿下来,牵在手里,低头看了看,看见那道5cm长的疤痕。

食指指腹轻轻抚摸那道痕迹,鹿饮溪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悔恨,轻声道歉说:“对不起,给你留下了一道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我当时不应该……”

面对迟到了两个月的道歉,简清抽开手,指尖点了点她的额,淡淡道:“我没怪过你。”

鹿饮溪笑着道:“当然没怪,你直接报复了。”

其实也称不上报复,只是在她牙疼不能吃东西时,故意吃好吃的给她看,冷言冷语嘲讽一两句,故意气一气她。

她对她,从始至终都有一种极为特殊的包容。

鹿饮溪似有所觉,问简清:“我是不是长得很像你初恋?或者,长得很像你的某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