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是他

为孕妇看完诊, 宝珊挎上药箱,叮嘱道:“夫人的脉象没有异常,但月份大了, 还需要郎君多加照料, 切莫磕了碰了。”

男子点点头, “我送大夫。”

宝珊提步走出房门,与男子隔着几步的距离,心里想着晌午是给阿笙煮饺子还是煎饺子, 唇边露出温柔的笑。

行至游廊拐角时,男子趁周围无人, 露出一丝觊觎, 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宝珊的腰身,“内人怀子后,身形如水桶, 想必产后也恢复不了, 敢问小娘子是如何做到腰如束素的?”

对方的目光太过放浪, 宝珊拧眉, 扣紧药箱,“无可奉告, 借过。”

男子挡在廊道中间,满满的佻达之意,“四下无人,小娘子就别装了, 说说价钱吧。”

这话冒失, 让人心里产生不适,宝珊漠着小脸绕开他,迈着莲步离开。

不上钩?

男子靠在廊柱上, 双手抱臂,“回去好好想想,爷等你。”

从打自立门户,宝珊总是收到异样的目光和男人不怀好意的试探,心里除了厌恶还有一丝无助,但人在逆境中,奢望不到太多的阳光,眼泪也最是无用,她早已筑起了坚强的心垒。

回去的路上,宝珊想给阿笙买一个糖人,于是走到摊位前排队,好巧不巧遇见了呦呦和他的母亲。

妇人排在宝珊后面,认出宝珊后,将呦呦拉到身侧,一副与之不熟的模样。

宝珊懒得理会,继续排队,等排到她时,摊位上只剩下一个糖人了。

“我要一个。”

她掏出铜板,放在摊子的碗里,谁知,后面的呦呦忽然哭闹起来,说没有糖人吃了。

妇人安抚了孩子一会儿,塞给宝珊一两碎银,让她把糖人让出来。

明明是自己先排到的,为何要让出?宝珊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将碎银丢回妇人手里,“我家阿笙也喜欢吃糖人。”

妇人哼笑一声,语气略显尖酸,“你家阿笙还喜欢天上的月亮呢,你能给他摘下来?”

哪个小孩子不喜欢月亮?宝珊看向呦呦,“呦呦,你要月亮吗?”

呦呦太小,分不清娘亲是在针对这个女子,点点头,“喜欢。”

宝珊瞥了妇人一眼,“呦呦也喜欢,你去摘好了。”

妇人一噎,觉得自己被抹了面子,以自家的财气和地位,不该受这气儿,“你给我放尊重点!”

到底是谁不尊重人?宝珊不想再搭茬,拿起糖人离开。

妇人冲着她的背影骂道:“小贱蹄子,以后少出来蛊惑人心,当心自食恶果,好心提醒你一句,想要跟你睡觉的男人多了去了,连城边的乞丐都想。”

如此歹毒的话,令宝珊变了脸色,转身道:“夫人才应该自重,别教坏了孩子。”

与世家注重体面的贵妇比不得,妇人身上带着市井之气,稍一被激,管不住嘴,非要跟人争个高低,“我把‘自重’二字送给你,回去照镜子看看自己的狐媚相吧!”

突然,一抹刀影晃了双眼,待妇人反应过来时,脖颈上多了一把锋利的刚刀,刀刃割断了她的一绺长发。

执刀者是名女子,即是慕时清留给宝珊的女暗卫之一。

平日里,两名暗卫从不现身,今日实在听不下去,才当着众人拔了刀。

“向我家小姐道歉!”

瞧热闹的路人这才知道,她为何没有被人滋扰过。

能拥有暗卫的女子多半是世家出身的小姐,难道她是与人私奔,却在私奔的途中失去了情郎?

被人用刀架着脖子,夫人哆哆嗦嗦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敢这么对我,当心吃不了兜着走。”

暗卫冷笑,手腕一转,又割断她一绺长发,“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阴森森的语气像从炼狱中传出来的,妇人哪敢不信,冲着宝珊喊了一声:“小娘子恕罪啊!”

宝珊没理,拿着糖人走远,身后传来妇人的惊叫和孩童的哭喊。

暗卫只是用妇人的脸蹭了蹭刀背,没想到这人这么不禁吓,当场晕了过去......

回到宅子,刚推开门,一个小团子扑了过来,“娘。”

宝珊屈膝,摸摸阿笙的脸,“今天乖不乖?有没有气姨母?”

阿笙盯着娘亲手里的糖人,咽了一下口水,“姨母说阿笙可乖啦。”

小家伙话语含糊,但脑子灵活,为了吃到糖人,更是卖力地夸奖自己,惹笑了正在晾衣服的齐冰。

齐冰揶揄道:“是乖,就是尿床了。”

阿笙小脸一热,略带抱怨地嘟囔一声:“姨母真坏。”

专揭人家短处。

宝珊拍拍儿子的小脑袋瓜,把糖人递给他,“去吃吧。”

一根糖人就能让小家伙喜笑颜开,也可能是宝珊不常给他吃甜的,一见到甜食就跟小时候见到母乳一样。

*

堤坝之上,大风卷着河水的湿潮扑面而来,陆喻舟伫立在钦差的最前面,手执图纸,细细比量,剑眉越皱越紧。

这次的偷工减料,比之三年前有过之无不及。

从堤坝上下来,众人都瞧出陆喻舟的不悦。

“相爷可要现在去当地的官署?”

陆喻舟没有接话,捏着图纸,负手走向马匹。钦差们了然,宰相大人要“大开杀戒”了。

中书宰相突然莅临,当地官员们火急火燎地赶到衙门,一进门就见一名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端坐在大案前,单手撑头,慢慢翻着名册薄。

请安后,官员们分站两列,等着指示,心里都在感慨一位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已然位极人臣,日后必然成为呼风唤雨的存在。

功高盖主,官家会一再重用他吗?可眼下,在处理朝政上,无人可与之匹敌。官员们还听说,明越帝姬倾心于他,想招之做驸马,若真入赘皇家,手里的权力可是要放下的。

看完名册,陆喻舟靠坐在椅背上,长指轻敲桌面,低沉开口:“谁是郭尧杰?”

众人纷纷看向站在最前排的郭尧杰,此人是从州城特意赶来镇上的,官职为提辖官。

郭尧杰上前一步,作揖道:“下官在。”

陆喻舟点了点名册上关于他的官职,“提辖,主练兵、督捕等职。”

“是...是的。”皇城来的钦差不会无缘无故点谁的名字,郭尧杰开始心慌。

堂内静默许久,忽而听见陆喻舟轻笑,笑意凛然,“此处修建堤坝时,你主动向朝廷请缨,自筹人力物力,为百姓筑坝,赢得了不少赞许,也因此拿到了统领修坝的职权,可有此事?”

郭尧杰颤下眼皮,“确有此事。”

“那为何要偷工减料?是因为缺银子花吗?”

郭尧杰赶忙摆手,“相爷何处此言?下官不曾偷工减料,还请相爷明察!”

“来的途中,我已将你们调查个七七八八,不必在我面前巧舌如簧。这次堤坝坍塌,造成了严重的人员伤亡,也让国库损失了上千两白银,这个责任,你让谁来替你承担?!”陆喻舟让副官取来图纸,甩在地上,“监守自盗,矢口抵赖,罪加一等,你先想清楚,再回答本官接下来的问题,否则,就不是罪加一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