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钦原一族,原是昆仑神兽。

神兽孕魔胎,谁听了不说一句可笑?

天界仙神必然是厌恶魔胎的,妖界向来保持中立,与天魔两界少有牵扯,而魔界各族就算不得不臣服于那生而为魔的强大力量,也没几人会真心认可一位被天界驱逐的「外来者」。

有些人,表面上说的做的,和心里想的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幽砚诚然听过许多天花乱坠的言语,却无非都是些阿谀奉承,若不是惧怕于她,便一定别有所图,她才信不过那些心口不一的家伙。

“我就喜欢你这样,说谎时把心虚都写在脸上的。”幽砚的语气,较之平日,多了几分认真,“你的眼睛,不会撒谎。”

面对这样不知是褒是贬的话语,亦秋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瘪着嘴巴眨了眨眼,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驳。

好一阵沉默过后,幽砚又一次开了口。

“我去疗伤了。”

“嗯……”

“你别着凉。”

“嗯……”

幽砚笑着摸了摸亦秋的头,转身走进了冰冷的寒池。她清瘦的背影,于那灵池冷雾之中若隐若现,融入其中,朦胧似仙。

亦秋静静将其凝望着,心底挥之不去的,是那些听上去便十分轻描淡写的话语。

——我喜欢你的声音,喜欢你的性子,喜欢你不太聪明的模样……

——我就喜欢你这样……

幽砚口中的「喜欢」,到底是哪一种喜欢?

亦秋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忽而回过神来,闭眼摇了摇头。

她为什么要在意这种事情的答案啊?!

最近真是太不对劲了。

第二日清晨,亦秋被幽砚带着远远看了一眼翳鸟的「老巢」。

虽并不能近距离参观,但她不得不承认,翳鸟是一只很懂生活的鸟。

昨日,幽砚说翳鸟在山中有一处宅院,亦秋还以为就是那种很普通的山中住宅。

像昆仑山里她与那小甜鸟住的地方,又或是敖岸山中,熏池与他那两只凶兽住的地方。

可今日一见,她却为之大吃一惊。

翳鸟的「家」建在蛇山一处地势偏低的密林之中,它不似人类房屋那般规规矩矩,倒像鸟儿的巢穴一样,是完完全全筑在树上的。

看得出来,翳鸟并未砍伐清理出一片空地,而是直接以林中树木为基,每一间屋子皆依附着几棵高大的树木。

它们半悬于空,被四周茂密的枝叶环抱、裹挟,与之紧紧相融,就像天生便长在了此处似的。

有藤蔓顺着房屋生长,自按半悬于空的屋中向下低垂,部分编作藤梯,部分编作秋千,余下则当作「垂帘」,于这风中轻轻摇曳。

树屋旁侧一汪无比清澈的山泉,被一圈花篱笆围入了院中,院子里还圈着几只家鸡。

那以术法凝起五色灵光,幽幽萦绕在宅院的四周,将这生机盎然之地衬得如梦似幻,就像是丛林宫殿般,带着一种神秘的美感。

站在高处远远望去,哪怕只是遥遥一眼,都让人觉得仿佛身在梦境。

翳鸟住的地方,也太梦幻,太浪漫了吧?

蹲在草丛中远远偷看的亦秋酸了,酸得仿佛被柠檬精附了体,酸到不禁咬住下唇,眼里满满写着羡慕与嫉妒。

果然啊,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种时候,只要稍稍回忆一下梦境之中,幽砚为她搭建的那个小木屋,那么鸟与鸟之间的差距,就这样分外明显地体现出来了。

“幽砚,你反思!”亦秋皱了皱眉。

“嗯?”幽砚不禁扫了亦秋一眼。

“同样是鸟,为什么别人的家是这样的,而我们的家,却连最起码的卧室都是歪歪扭扭的?”亦秋扭头瞪了幽砚一眼。

“我们的家?”幽砚不禁笑道,“不是魔皇宫吗?怎么,难道你觉得,那儿比不过这种山野小鸟住的地方?”

“……”亦秋一时语塞,全然不知如何反驳。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在魔界待的时间并不算长,好一段时日都随幽砚于人间四处居住。

对她而言,能够称得上家的地方,应就是那一场梦境之中,她与小甜鸟一同居住的幽家老宅,或是小坏鸟为她建下的那间木屋了吧?

她是真的忘了,这位魔尊大人原来还坐拥着那么大一个魔皇宫,如今回想起来,那儿住着确实挺舒服的,虽没有人间这么生机盎然,但也算有山有水有光照,无人吵闹,还有人伺候。

比起在外不断奔波,她果然还是喜欢寻个地方宅着,安安心心地混吃等死。

等到那两位主角成功历过人间一劫,她便可以随幽砚一起回去了吧?

不过在那之前,先得救下朝云,离开此处才对。

“幽砚,翳鸟在那里头吗?”

“在……”幽砚淡淡应道,“她于此处并不会隐匿自己的灵息。”

“她不离开,我们也不能进去。”亦秋不禁皱起眉头,“也不知她是不是真把朝云关这儿了。”

“不急……”

幽砚说不急,那真就是一点也不急,当场靠坐在一棵树边闭目养起了神。

亦秋蹑手蹑脚走上前去,于幽砚身旁坐下,曲着双膝,托着下巴,望着远处那「空中楼阁」陷入了一阵沉思。

谁也不是专业人士,盯梢盯久了,总是会犯困的。

眼下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幽砚闭着双眼于旁边一动不动,亦秋百无聊赖地长叹了一声,一个没能忍住,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视线被眼泪模糊的那一刻,她隐隐能够感觉到旁侧幽砚投来的目光。

可真正驱走了她满心困意的,是远方翳鸟的宅院终于有了动静!

“幽砚你看!”亦秋抬起手背抹了一把眼泪,而后瞬间握住了幽砚的手腕,“有人出来了啊!”

那漂亮的树屋里确实有人出来了,只是相隔太远,亦秋根本看不清那人样貌,只能从身影推断是个女子。

“看上去不像朝云。”亦秋小声嘀咕着,脖子恨不得伸得比做羊驼的时候还长。

“是翳鸟……”幽砚说着,下意识捏了捏亦秋细瘦的后颈。

亦秋顿时缩了缩肩颈,夹着后颈处那只冰凉的左手,侧身皱眉,神色诧异地望向了幽砚:“你干嘛啊?”

幽砚闻言,收回了左手,顺势拍了拍亦秋的小脑袋瓜,笑道:“怕你颈子断了。”

亦秋一时噎住,龇牙咧嘴了半天没能说出半个字来,最后还是转头望向了远方那个纤瘦的身影。

她于泉边打了点水,浇灌了一下院中花草,又走到鸡圈边喂了会儿鸡。

没多久,那树屋之中又有一女子探出房门,顺那藤梯而下,几步便走到了那翳鸟身旁。

“是朝云!”亦秋激动得晃了晃身旁的幽砚。大家伤重的那段日子里,朝云日日悉心照料大家,正因如此,哪怕此刻离得再远,亦秋也还是能够认得出朝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