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契约

山光远是真的开怀而笑, 言昳蹬了他几脚他也不计较,只把胳膊架在她身上,压着她柔软的手臂。

言昳懊恼转过头去, 手指扣在窗台边沿, 眼睛死盯着月亮看:“别笑了!你再笑我就把你赶出去。”

山光远知道,她可太要脸了, 再多笑话她几句她绝对会翻脸, 便将下巴重重压到她发顶, 虽笑着, 她也瞧不见。

他手臂环抱着她, 言昳有点不适应的缩了缩身子, 低头瞧,俩人肤色分明, 更是一个细嫩白皙,一个伤痕累累, 他手臂内侧有微凸的血管,放松着也有些肌肉的轮廓。她最近总太忙, 片刻偷闲, 她闲出了懒散的趣味, 也不想多思考,就拿着指甲压着他臂上的青筋血管玩。

她正要再开口,忽然就听见院门处一阵铛铛作响的敲门声,山光远身子一紧,忍不住撑起来下榻去,伸手就要紧张去捞件衣裳穿。

言昳看他真跟偷情怕被正主抓似的紧张,笑了一声。

她知道府上若不是有了大事,谁也没胆子在这个时候砸门, 言昳在自己家里有种不慌不忙的散漫,悠着嗓子喊道:“说事儿!”

外头响起了轻竹的声音,她似乎有些不平静,一路跑过来似的喘着喊道:“皇上——驾崩了!”

山光远系着中衣的手一愣。

言昳面上平静,连半点吃惊都没有,朝院外道:“我知道了。”

轻竹听见她这几个字,便似乎是知道这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也没再砸门。

言昳裹着软毯,光脚走下榻去,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利落直接:“你从宫里出来之后,梁栩就准备要下手了。言将军在你来之前,刚过的良乡军驿,估计这会儿也已经进城了。蒙循也在密云后卫的关口等着。三位大将若能同时入朝拱他上位,他就觉得自己要十拿九稳了。”

山光远懂了:“宝膺在宫中一向消息灵敏。”

她走到柜子前头,去翻找件新的衣裙,软毯落地,山光远只瞥见她窈窕丰润的背影一瞬,就被挂衫挡住。她从来不穿束胸小衣,更不屑于含胸吸腰,让衣裙就勾勒着身姿。

山光远忍不住走上前去,帮她将长发从衣领中拨出来,道:“你要做什么吗?”

言昳半侧过脸来,笑:“我?哎呦,我一个做小买卖的,我能干什么?”

山光远觉得她扮猪扮的过分了,捏了她后背一下,她缩着脖子笑起来,用手梳了梳长发。言昳将一件绸面暗葡萄缠枝纹的单衣递给山光远,让他帮她穿衣裳。山光远挺喜欢自己这双糙手,去给她穿衣梳妆,既要把着小心翼翼的手劲,又时不时指节会蹭过她肌肤后颈……

她抬手穿过衣袖,终于道:“你要知道,公主跟梁栩斗,是没有本质区别的。大家都是在等着分饼,明儿开始,觉得自己饼分少的人,就会转头很快的加入公主的阵营;觉得梁栩分饼分的合适的人,就会站在他着一边。这些年,大明境内这么多战乱内斗,就是不停的一次次内部分饼罢了。”

山光远:“你是想参与分饼?”

言昳只是笑起来:“就咱们大明这饼,说是面多饼厚,可上头一层全是霉点,吃这样的玩意糟心不糟心啊。哦,你的官袍——”

她岔开话题,山光远也愁了起来,他走过去伸手拎起来在床边的官袍,上头脏污的痕迹简直扎眼。他半晌才反应起来这官袍擦过什么,跟烫手似的想扔下,又怕弄脏了地毯,拿几根手指反卷住,耳朵血红,斩钉截铁道:“烧了吧!”

言昳笑的不行:“你以为上次在凤翔的时候,床单没人洗过、事情没人知道吗?”

山光远闭了一下眼睛,面色涨红,简直无地自容。

言昳给自己系上绦带:“回头我让他们烧了去,主要是官服是金线绣的,洗了也没法穿了,扔了还可能让人剪了补子作乱。你放在脏衣服的筐子里就是。”

山光远手脚僵硬的一边收拾其他衣裳,又把床单被褥也都卷了,尴尬的放进隔间的脏衣筐里去。他果然是不收拾就浑身难受啊。

言昳从穿衣镜里瞧着他忙忙活活的身影,就偏要挤兑他道:“别这么嫌弃,反正都是你自己弄脏的。这不是跟你早上发现裤子里遗——”

他肩膀一抖,转过脸来咬牙闷声,打断道:“言昳!”

言昳嘟嘴,一脸得逞的样子。

山光远深吸了一口气,他发现她是对真正床笫之间的事大无所谓,但对于情啊爱啊的词儿才会脸红害羞。山光远忍不住斥道:“你稍微说话、注意一点!”

言昳嘿嘿笑了两声,撑着腰在镜子前头扭着,觉得自己可美呢。

山光远收拾差不多,可官袍没了就等于没了外衣,他立在镜子后头,在她矫揉造作的表情后当个愁眉苦脸的背景:“我总不能就穿着单衣就出去吧——”

言昳下巴一扬:“你去翻翻那头柜子里。”

山光远打开跟她庞大的几个华丽红木衣柜相邻的一个寒酸小柜子,里头叠了几件深色的外衣,还有皮质的臂甲与腰带,看起来都是他以前还在金陵时常穿的风格。

言昳对着镜子梳头,道:“好些年没叫人给你订过衣服了,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不过圆领袍也大差不差都能穿。你一会儿估计天亮前就要进宫去,到时候外头也要套麻衣,所以没穿官袍不要紧,等之后奠仪众多,就要天天穿朝服了,也没事。”

山光远拿着外袍,有些怔忪,上次她给他订衣服,他还是少年人的身量。言昳从镜子中催促他:“快试一下。”

穿上,正正好好,山光远有点喜欢镜子中他俩的样子,衣裳上都没有任何地位或王朝的印记,就像两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能挽着手一块出去踏青似的。

言昳在镜中看着他,目光也闪了闪,垂下眼,梳了梳鬓发道:“叫轻竹进来帮我梳头吧,我这要忙起来了。”

山光远知道,走出屋去,她要当回变成雷霆快雨的铁腕财阀;他要参与进血淋淋的兵权争斗中。

他实在是想再抱抱她。

他在她背后看镜中的她,言昳也回望他,而后猛地转身,撞到他怀里。

俩人就跟要用胳膊困住彼此似的用力,短暂的紧抱了一下,而后撒开手。言昳挥手:“快去吧。”

山光远应了一声,穿靴出门。

她不是爱黏缠的女人,山光远出屋前,忍不住回了几次头,可她并没有回头看他。

不一会儿,山光远走了,轻竹和几个奴仆小步跑进来。

她手上托盘上,有一些纸条信件,进了屋,就连忙放在言昳梳妆台上头。

言昳将梳子递给她,斜瞧了她一眼:“还知道回来啊。”

轻竹可一点都不知道窘迫:“只许主子放火,不许奴婢点灯了,我这点灯还是久旱逢甘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