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YY超男(第2/10页)

从1981年到2038年,57年间,艾滋病患者超过两个亿,死亡4500万,已远远超过人类历史上为害最烈的天花和鼠疫。多少次希望破灭后,病人们已经丧失希望了,麻木了。所以,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宇文平,宣布他研制成功“真正有效”的艾滋病疫苗后,几乎没人相信这条消息。但随之而来的神奇疗效让人疯狂了!绝对有效!就像琴纳医生的牛痘对于天花!艾滋病,这个杀不死的凶神,在数年之间就从人世间消失了!

宇文平成了当代最红的名人。他获得诺贝尔医学奖,联合国授予他“世界第一公民”的称号,34个国家的科学院聘他为院士……但他是个相当乖戾的家伙,顽固地拒绝任何人采访。听说他其貌不扬,身高只有可怜的1米5。“像个性格暴躁的小猴子。”我亲耳听一位记者朋友说。这位老兄为了拍到一张轰动的照片,曾溜到宇文教授的研究所,偷拍到他的几张生活照和工作照,但旋即被发现,宇文平破口大骂着扑了上来。“确实是破口大骂,”那个记者朋友笑着,很认真地说,“那些粗话绝不是一个科学家所能骂出口的。他还夺下我的相机摔在地上,蹦跳着跺踏,那样子实在太可笑了!”朋友忍俊不禁地说。

我问他,为什么不把宇文平这些作为曝光,朋友笑而不答。不,没人忍心向这位人类英雄身上泼脏水,也没人敢。谁如果对宇文平出言不恭,一定会成为全民公敌。何况,宇文平并不是专横跋扈,仗势欺人,他的举动只是缘于他的率真性情。“更何况,三天后他还派人送给我一架更漂亮的尼康相机呢。”记者笑嘻嘻地说。

这些年来,宇文平一直成功地躲避在媒体的焦距之外,近两三年他的行踪更为隐秘,从没有任何记者在任何地方看过他—谁能想到,他会成为我的情敌?

“惨啦惨啦,”我惨兮兮地喊着,“这下我是彻底没戏啦。就是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跟宇文先生争老婆哇—请原谅我语言粗鲁。我实在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和宇文先生相比,我算个什么东西哟。”

伊尹被逗笑了,笑纹在她脸上迅速绽开,使她显得更加光彩照人。“不必自暴自弃嘛,”她笑道,“实际上……你的性格满可爱的。”

我索性彻底放开了:“算了,我知道你是在颁发安慰奖。自己有几斤几两我最清楚—可是,他为什么不和你结婚?这么好的女人天底下哪找去!是他另有新欢?”

伊尹目光中的笑意熄灭了:“不,他是孤身一人。我们不能结合的原因不在这里。”她苦涩地说,“你不要追问了。”

她的目光幽幽的,像是怕冷地缩着肩膀。我心疼地看着她,吹嘘道:“小伊,别难过。无论什么事在你陈大哥这儿没有摆不平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劝他回心转意—咦,你不会怀疑我的动机吧。真的,我绝不会痴心妄想了,但是今后我一定要拜访你,多陪陪你,让你开心。行不行?给点面子吧,行不行?”

我的死缠硬磨终于把她逗乐了,开心地伸出右手。我握着她略显发凉的手,心中充满长兄般的怜爱之情。

从那天起,只要伊尹一有空,我就约她出去玩。我不敢保证在潜意识中确实不存一丝奢望,但至少在我的显意识里,真正只剩下大哥的角色。老天让我和她结识,一个惹人疼惹人爱怜的好女人,偏偏她遇上一个操蛋男人(哪怕是宇文平我也要骂他),竟然硬把她往别的男人怀里推,你说可气不可气?

这个自我认定的“大哥”角色对两人的交往很有利—既然是做一个好心的大哥而不是情人,我也不必费心去掩饰自己的粗俗浅陋了。所以,展现给伊尹的陈如海虽然是个低档器皿,但很干净很透明,叫女士放心。我甚至有意扮演《红楼梦》中刘姥姥的角色,只要我的插科打诨村言俚语能逗得她发笑,那就是对我的最高奖赏。我告诉她,什么时候对这位傻兄长厌烦了,尽管下逐客令。不不,不要那么直接,多少给我留一点面子嘛。你只需推说头疼发烧难赴约,我就会很知趣地消失不见。行不?

伊尹笑着回答:行啊。

我们的交往延续了一年。看得出来,伊尹似乎很喜欢、至少不讨厌我的拜访。不过,她一直闭口不谈宇文平。

初春的一天,我约伊尹去城外踏青。这次伊尹在电话里似乎略微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才答应了。汽车刚出郊外,我发现她闭目仰靠在座背上,眉头微蹙,脸色显得苍白。我忙问她怎么了,伊尹无力地说:“昨天感冒了,头疼发烧。不过我估计不要紧,不想让你误会—你不是说‘头疼发烧’就是厌烦你的借口吗?”她勉力微笑着说,“所以我只好应约了。”

我气得连声骂她傻瓜,调转车头把她送回公寓。这是我第一次走进她的卧房。这是座低档公寓,屋里的摆设也异常简单。我觉得迷惑不解。作为一位著名的妇科医生,她的收入相当可观,也绝不缺少审美情趣。那么,她怎么住在这间尼庵似的公寓里,她的钱都到哪儿去了?

我服侍伊尹在床上躺下,便要去打电话:“我有几个朋友都是著名的内科医生,让他们来给你看病。”伊尹忙摆手制止:“千万别!这么点小病还用喊什么著名医生,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的医术啦?”

我想她说得对。忙乱中我只把她看成受人照顾的小女人,忘了她本人就是著名的医生。我嘿嘿地笑着,服侍她吃了药。伊尹倚在床头,闭上眼睛。初春的阳光映着她长长的睫毛,黑亮的头发披散在雪白的枕头上,就像是羊脂美玉雕成的仕女像。我看呆了,愣愣地站着,努力屏住呼吸。

伊尹睁开眼,疲乏地说:“请拉张椅子坐下吧,就坐在我旁边。”我顺从地坐在她身旁,心醉神迷地听她绵长细密的呼吸。过了一会儿,伊尹轻声说:

“谢谢这些天你对我的照顾。你真是一个心地豪爽的大哥。”

我的脸红了:“多谢你的恭维话。”我努力保持玩笑的口吻,“但我答应你的事还没开始做呢。那个负心男人……只能怪你一直不让我们见面。”

伊尹忽然问:“这会儿……你想和宇文平通话吗?”

我愣住了。这些天我一直自告奋勇去当说客,伊尹却拒不告诉我宇文平的地址和电话。现在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事到临头,我心里多少有些发慌,在宇文平这样的大人物面前(虽然他比我小两岁),我怕是连话都说不囫囵了,我能说服他吗?

当然我不能在伊尹面前露怯,便点头同意。伊尹从床头拿过手机,熟练地拨了一串号码,手机屏幕立即亮了。屏幕上是一个宽敞的大厅,空荡荡的,只有沿墙处摆了几台电脑。一个男人正沿着大厅对角线急匆匆地走着。不,不是走,简直是像袋鼠那样的一窜一跳。每走过电脑转椅,他就用力拨一下,于是转椅就滴溜溜地转起来。不用说,这当然是宇文平,他的身高几乎不超过转椅的椅背。这时他大概听见电话铃声,快步朝屏幕走过来。我看见一个非洲狮王般的头颅,怒张的发须使脑袋显得特别大,与矮小的身体配在一起,给人以“不堪重负”的感觉。虽然没人说“小个子”不能长“大胡子”,但两者结合在一起,确实叫人觉得古怪滑稽。不过他的目光却异常锋利,衣服也十分整洁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