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神食初现 第三章 巨鼠(第2/8页)

“又出了什么事吗?”他问。

“查丹附近又有两个人被蛰。”

“他们该让我们去熏那个窝。他们真该这样。是他们自己的错。”

“当然是他们自己的错。”雷德伍德说。

“关于购买那个养殖场有什么消息吗?”

“房屋经纪人,”雷德伍德说,“是种大嘴巴、木头脑袋的东西。他假装说有人要那房子——你知道,总是这样的——可就是不愿意明白事情得赶紧办。‘这事很要命’,我说,‘懂了吗?’他往下看,半闭起眼说,‘那你为什么不再出价两百镑?’我宁可住到一个满是黄蜂的世界上去,也不甘心向那个又臭又硬、欺负人的东西让步。我——”

他停住了,他觉得这话的分量已经够重了,再多说下去也没什么用。

“是希望不大,”本辛顿说,“又有黄蜂——”

“跟黄蜂相比,房屋经纪人对于公共利益并不关注得更多。”雷德伍德说。

他又议论了一会儿房屋经纪人、律师之类的人们,毫不客观、毫无道理,许多人谈起这类事情都如此。然后,他如释重负,走到窗前,望着斯洛恩街上熙来攘往的车辆。

本辛顿已经将那本可以想象得出的最最激动人心的小说放在摆台灯的小桌上。他十分仔细地交叉上十指,看着它们。

“雷德伍德,”他问,“他们常常提起我们吗?”

“不像我估计的那么多。”

“一点也不谴责我们吗?”

“一点也不。不过,另一方面,也不支持我指出来应当要做的事。我给《时报》写过信,你知道,把整个事情作了一番解释——”

“我们给《每日纪事报》写吧。”本辛顿说。

“《时报》就这个问题发表了长篇社论——一篇非常高级、写得极好的社论,times(时代)这个词,用了三个拉丁字眼——status quo(现状)就是其中之一。读起来,像是某个对流行性头疼症最主要的痛苦毫无牵涉的人的声音,而且,谈了一篇又一篇,也没有减轻这种痛苦。字里行间,你知道,很清楚,《时报》认为转弯抹角于事无补,应当立刻动手做点什么。不然的话,就会有更多不愉快的后果——《时报》的文字,你是知道的,更多的黄蜂,蛰更多的人。彻头彻尾政治家派头的文章!”

“可与此同时,这种‘巨大’正以一切丑恶的方式在扩散。”

“正在。”

“我在想,斯金纳关于那些巨鼠的话是不是对——”

“啊,不对!那太过分了。”雷德伍德说。

他过来站在本辛顿的椅旁。

“顺便问问,”他稍稍压低了声音说,“她怎么样——?”他指指关好的门。

“你说简?她一点也不知道。没有把我们跟这事联系起来,也不看报上的文章。‘巨蜂!’她说,‘我没那份耐心看这些报纸。’”

“非常幸运。”雷德伍德说。

“我料想——雷德伍德太太——?”

“没有,”雷德伍德说,“目前,碰巧——她为小家伙急得要死。你知道,他一直在长大。”

“长大?”

“对。十天长了四十一盎司。体重将近五十六磅。才刚六个月!这当然吓人。”

“健康吗?”

“精力旺盛。保姆不干了,因为他踢得太厉害。当然,什么都穿不下了。你知道,都得另做,衣服等等一切都得另做。婴儿车是个轻巧东西,碎了一个轮子,不得不用送牛奶的手推车把小家伙弄回家。是呀,挤了一大群人。我们原先把乔治纳·菲利斯放在儿童床里,现在只好放到大床上。他的母亲——当然担心。起初挺骄傲,想夸奖温克尔斯。现在可不了,觉出事情有点蹊跷。你知道。”

“我原估计你会给他递减剂量的。”

“我试过。”

“有效吗?”

“他哭个不停。通常孩子哭起来都声大烦人,这对他们有好处,理应如此——可是自从给他喂过了赫拉克勒斯之恐惧——”

“嗯。”本辛顿带着前所未有的更其听天由命的神情端详着他的手指头。

“实际上,事情一定会闹大。人们会听说起这个孩子,把他和我们的母鸡等等联系起来,这事又会闹到我太太那里。她会怎么样呢,我一点也想象不出。”

“这是难啊,”本辛顿先生说,“要形成任何计划——肯定是难。”他摘下眼镜仔细擦拭。

“这是又一例,”他概括地说,“正在发生的事情的又一例。我们——如果我真能使用这个形容词——科学界的人——我们工作,当然,总是为着一个理论上的结果。但是,我们也附带地使一些力量起作用——一些新的力量。我们不应当控制它们——而除我们外,又没有人能控制它们。实际上,雷德伍德,事情是出自我们的手。我们提供了那种物质,而他们,”雷德伍德转向窗户,“得到经验。”

“截至到目前为止,对肯特郡出的那些乱子,我并不感到太烦恼。”

“除非他们来骚扰我们。”

“正是。如果他们喜欢在这个愚蠢透顶的秩序下,与律师或者讼棍以及法律障碍以及有分量的考虑混在一处,一直到他们看到许多新的巨型品种的害虫害鸟牢固确立起地位时为止——事情总会是一团糟的,雷德伍德。”本辛顿在空中画了一条缠绕拧绞的线。

“而目前,我们真正的兴趣在你孩子身上。”雷德伍德转过身来,盯住他的合作者。

“你对他怎么想的,本辛顿?你是旁观者,对这件事能比我看得更清楚。我该拿他怎么办?”

“继续喂他。”

“用赫拉克勒斯之恐惧?”

“用赫拉克勒斯之恐惧。”

“那他还会长大。”

“会要长。从母鸡和黄蜂的长法计算,会长到三十五英尺高——身上各部都与此相应——”

“到那时候,他会做什么呢?”

“这,”本辛顿说,“正是最有趣味的了。”

“去你的吧!你想想他的衣服。”

“他长大以后。”雷德伍德说,“将会是这个小人国里的一个孤独的格利佛。”

本辛顿先生的眼睛从金眼镜框上深思地望着。

“为什么会孤独?”他说。又更有深意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会孤独?”

“你的意思该不是——?”

“我说的是,”本辛顿先生以一个口出隽语警句的人那种得意洋洋的神情说,“为什么会孤独?”

“你的意思是说还可以再培育其他的孩子们——?”

“除了我的探究,我没别的意思。”

雷德伍德开始在屋里踱来踱去。“当然啦,”他说,“我们可以——不过,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本辛顿显然在欣赏着他那种高度理智的超然态度。“最使我感兴趣的,雷德伍德,是想到在他的身高,照我的计算,也要比我们的水平高出三十五英尺或者还要多。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