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喧嚣(第4/5页)

又有声音传来了,不过这次换成了辘辘的声音,一个男孩推着一台结构复杂的机器出现了,只见他留着一头短发,一副典型的中国人面孔,脸上显得没有一点神采。身穿一件浅蓝色的粗布外衣。那台机器下面装着脚轮,被男孩推着进了房间,脚轮很灵活,一路上声音都很小。那台如电影放映机一般的精巧装置被卸下来后,就轮到格雷厄姆上场了,他被呼唤到近前站定。然后裁缝便压低声音,跟短发男孩嘀咕了几句,应该是一系列命令。小男孩一一应答,声音略微沙哑。格雷厄姆只是看到了他们之间有对话,至于内容则无从了解。接着,男孩就走到了房子的角落忙碌起来,只不过他的工作就像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鲜有人能够看明白。裁缝也开始忙碌起来,一些带有缺口的手臂形状的东西被他从机器里拉了出来,那东西的一端有一个小圆盘,裁缝拉着这些圆盘,依次在格雷厄姆的肩胛骨、肘部和颈部等地方各放一个。最后不下四十个圆盘被放在了他的躯干和四肢上。就在这时,又有几个人通过电梯进入了房间,径直来到格雷厄姆的身后。机械装置被裁缝启动起来,内部的各种部件开始伴随着细微的声响动起来。又一段时间过去了,裁缝开始往上面的方向敲击杠杆,随后格雷厄姆身上的所有圆盘都被取下来。

格雷厄姆身上原来穿的那件黑色外套被换了下来。亚麻色胡须的人又为他端来一小杯具有强劲提神功效的液体。一张苍白的年轻面孔映在杯子的边缘上,那张面孔神态痴迷,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格雷厄姆。

体型壮硕的人一直没有停下来,在屋子里来回踱着脚步。此刻他已经转过身,穿过拱道走向了露台。响亮有力的喧嚣声依然从露台那边传来,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短发男孩将一卷微蓝色的缎子递给裁缝,然后两人便合力将缎子固定在那个机械装置上,看他们的动作和方法,让人不禁联想起十九世纪的印刷机器。接下来机器又被推到了房间另一头的角落,机器下面依然通过脚轮运动,既省力,又没有噪音。在那个偏远的角落里,一根被捻成的粗壮的绳子从墙上垂下来,还有一个非常别致显眼的结打在上面。他们拉动绳子,与机器的多个部位连接起来,很快机器就敏捷有力地攀爬上去。

“你们这是在忙什么?”

格雷厄姆手中还握着喝剩下的空杯子,指了指那些忙碌的人问道,他希望通过自己的态度,能够多少显现出对那个新来者的漠然。“那个是……一种有组织的……安排吗?”

“没错。”长着亚麻色胡须的人说道。

然后格雷厄姆又指了指对方身后的门厅,“那个人是谁?”

身穿紫色服装的人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略微迟疑了片刻,压低了声音跟他说,“他叫霍华德,也是您的主要监护人。陛下,我不得不说这有点难以解释。一个监护人和几个助手都是经管理会任命的。这座房子属于公共财产,但是还是要遵守某些具有限制性的规定。为了让人们明白并且确定这一点,我们用栅栏将门道挡住了,虽然这在以前从未发生过。我想,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让那个人来解释给您听。”

“真是奇怪,监护人?管理会?”格雷厄姆又将身子转过来,面对着那个新来的面孔,压低声音问道,“这个人为什么总是瞪着我?难道他是催眠师吗?”

“什么催眠师?他是毛发切割师啊!”

“啊?毛发切割师!”

“是的,他还是主要人物之一呢,他的年薪可以达到六打金币呢。”

虽然一切听起来都那么滑稽可笑,但是格雷厄姆还是惴惴不安地听到了最后几个词语。

“什么六打金币?”

“难道您没有金币吗?哦,对,想想也是,您应该用旧磅才对。这是我们新的货币单位。”

“不过刚才您说什么……六打吗?”

“是的,就是六打,陛下,您不用怀疑,如今所有的一切,包括这些零碎的东西,都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您生活的时代是十进制货币时代,也被称为阿拉伯币制,计数都通过十的倍数,千和百的倍数很少被使用。但是现在已经出现了十一位数进位制,不管是十还是十一,都可以通过一个数字来表示,一打可以用一个两个位数来表示,一罗等于十二打,也就是一百几十,还有,十二罗等于一多赞德,而一米里亚德为多赞德的倍数,是不是挺简单的?”

“我想应该如此吧,不过关于这毛细管,应该怎么说呢?”格雷厄姆说完,长着亚麻色胡须的人已经将头转了过去,目光看向前面。

“您的衣服已经做好了!”随着他的声音,格雷厄姆也很快转过身子,裁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近前。满面微笑,手里还捧着刚刚做好的新衣服。那台结构复杂的机械装置则被短发男孩推向了电梯口,看他推动机器的身影,应该相当省力。格雷厄姆死死地盯着眼前早已搭配整齐的套装,简直不敢相信。“你是在开玩笑吗?”

“刚刚才完工。”裁缝说完,将这些衣服往他的脚边一扔,便向着先前他一直躺卧的床垫走去,他把那张半透明的垫子也扔了出来,随后朝着上方翻起镜子。裁缝的动作还在继续,突然响起一阵铃声,那个身形壮硕的男人很快来到房子的角落。长着亚麻色胡须的人也急匆匆跑过来,随后沿着拱道迈开大步快速走了出去。

在裁缝的帮助下,格雷厄姆关了门将衣服穿上了,这是一件深紫色的连衣裤,将长袜,背心和短裤都结合在一起,与此同时,身形壮硕的男人也从房屋的角落返回来了,还有那个长着亚麻色胡须的年轻人,也从露台返回来,两人聚在一起开始了急匆匆的谈话。他们把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很难掩饰脸上不安的神色。裁缝又把一件做工精细,色泽优雅的湖蓝色外衣加在了紫色连衣裤的外面,再次观看,格雷厄姆的衣着顿时变得时髦多了。尽管他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头发乱蓬蓬的,皮肤也是灰黄如初,但是至少已经有件像样的衣服蔽体了。而且这身衣服似乎有种说不出的魅力,甚至为他平添了几分先前从未有过的、不可言说的优雅气度。

“我想我应该修修脸。”格雷厄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

“请您稍等。”霍华德回答道。

那个年轻人停止了长时间的凝视,将眼睛闭上,随即又很快睁开,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走向了格雷厄姆。马上他的脚步又停止了,开始用一只手慢慢地比划,眼睛不断地扫视着四周。

“快搬把椅子过来。”霍华德发布着命令,声音中已经流露出烦躁的情绪。很快,那个长着亚麻色胡须的年轻人就将一把椅子放在了格雷厄姆的身后。“请您坐在这里。”随着霍华德说完,格雷厄姆陷入了一阵迟疑,因为他看到眼前这位脾气暴躁的家伙手中,正握着一把闪闪发光的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