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重返诺德号 第五章(第3/4页)

“像理查德培养的这一物种,一个成年个体了解信息的百分之一之中,大概有千分之一吧。这一物种的最终显示的基本作用在于将资料掌握、处理并紧缩为一小包,并储存于玛纳瓜之中……这种资料管理过程如何进行,正是我们所研究的东西……”

“过一会儿你会看到的神经网络,顺便说说,”鹰人继续说,“原不过是一小片物质,里面可能存有用规则系统法进行压缩的重要资料……我们估计,理查德多年前带到纽约去的一个小圆柱体,就是一个资料库,其储存量相当于一个成人大脑的容积。”

“不可思议。”尼柯尔摇着头说。

“这才刚刚开头哩,”鹰人说。“理查德带去四个玛纳瓜,每一个都有自己那套压缩资料,我得补充一点,各套稍有不同。他们都在八爪蜘蛛动物园里孵化为姆眯猫。神经网也包含了这所有的经历……希望你参加一项冒险活动。”

尼柯尔停下了轮椅。“干嘛不早说?那我会花更多时间……”

“我怀疑你会那么做,”鹰人打断她的话说。“你会首先选择跟你的物种重新建立联系……我想在此之前,你根本不会有思想准备……”

“原来你一直通过控制我看的东西和经历,在左右我啊。”尼柯尔毫无敌意地说。

“也许吧。”鹰人回答说。

尼柯尔靠近神经网络时,感到特别害怕。她和鹰人进了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跟她自己的套房没有什么不同。两个姆眯猫在他们背后靠墙坐着,丝状网络在右边角落里,大概占了屋子的十五分之一。这厚厚实实软软呼呼的白色玩意儿当中有一个空,刚好可以容纳尼柯尔和她的轮椅。征得鹰人的同意,尼柯尔卷起了衣袖,裙子也撩到了膝盖上。

“我猜呀,”她有些惶惶不安地说,“它要我驾轮椅到那个空穴里去,而且要用细丝把我全身给包起来。”

“是的,”鹰人说。“一只姆咪猫也跟它说了,只要你说一声想出来,就会放你……如果有我在场你会觉得舒服点,我就会一直呆在这儿。”

尼柯尔还迟迟不进去。“理查德跟我说过。要做到真正进行交流……”

“现在没问题了,”鹰人在回答。“当然,储存在原来的小薄片里的部分信息。是可以用来跟人类进行交流的有用资料。”

“那么好吧,”尼柯尔神经质地用一只手抓着头皮。“我进去啦。祝我好运吧。”

她驾着轮椅,进了白棉花般网络的空穴里,关掉了轮椅的电力开关。不到一分钟,那玩意儿就包围了她。尼柯尔连屋子对面鹰人的轮廓都看不清楚了。她竭力安慰自己。他不会伤害我的,她说,一边感受到成千上万的细丝落在她的臂膀上,腿上,脖子上。还有头上。正如她想到的,掉在头上的细丝最厚最密。她想起了理查德的描述。“每一条细丝有说不出来的细,但它们的下面部分一定非常尖利。等我想把一根细丝弹掉,才意识到它们已经深深扎进了皮肤的表皮层。”

尼柯尔盯着离面部一米远处的一团很特别的细丝。当这一团丝慢慢朝她移动过来时,其他的细丝都改换了方向。她后背上掠过一阵战栗。最后,心里才承认,围绕她四周的网,原来是一种活生生的东西。又过了一会儿,才看清楚它的庐山真面目。

她马上意识到丝网生物正在读她的记忆。早年生活的形象飞快掠过脑海,没有什么片断停留过长,会让她有时间去动感情。这些形象也没有什么次序——先是小时候在巴黎郊区老家后面的树林子,随后就是麦克斯讲了一个故事,玛利亚开心得哈哈大笑的场面。

“这是资料转移阶段,”尼柯尔想起理查德对自己在神经网中度过时间的分析。“鄢东西正在把我的记忆复制到它自己的记忆里去。速度很快。她很纳闷,丝网生物把她记忆复制下来到底有何用途。突然,尼柯尔在记忆的图像中清清楚楚看到了理查德。他正在一间大密室里,密室的墙上,有一副尚未完成的巨大壁画。壁画的图像变成了密室中的一套动画。每张画面都震撼人心。尼柯尔觉得自己像是在看装在大脑里的一台彩色电视。壁画的细部都清晰可见。尼柯尔正在观看,一只姆咪猫吸引了理查德的注意力,让他跟着去看壁画中的一些场面。房间里有十一二只姆咪猫在尚未完成的壁画上,或素描,或上色。

这壁画是一件了不起的艺术品,它向理查德提供了他应该怎么办,才能拯救这一异类的所有信息。壁画的一部分是它们物种的教科书,用图片说明该物种的三种表现形式(玛纳瓜,姆眯猫和丝网生物,或者神经网络)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尼柯尔看到的图片如此清晰,她觉得如同身临其境地到了理查德所在的房间。因此,当她观看的电影突然乱跳,放到理查德跟姆咪猫向导最后告别的画面时,真吓了一大跳。

理查德和姆咪猫在棕色圆柱体底部的隧道里。活动画面详详细细地展现了最后一个画面的各个细节。理查德胡子拉茬,背包里背着四个玛纳瓜,两个皮革一样的艾云鸟蛋,还有那个圆柱体的网状东西,显得怪不舒服。看见理查德在告别劫数难逃的姆咪猫栖息地时。眼中流露出来的决心,就连尼柯尔也能理解,为什么他是那个物种的大英雄。“他冒着生命危险,”她提醒自己说,“去拯救它们的灭亡。”

她脑海中涌出更多画面,那是八爪蜘蛛动物园的画面,记录了理查德最初背到纽约去的玛纳瓜孵化以后的情况。虽然画面清晰,尼柯尔还是不能完全理解其含义。她还在想念理查德。“自从苏醒以后,我就强迫自己不要想跟你在一起,”尼柯尔自言自语地说,“因为我认为这种行为显得软弱。现在,又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你的面孔,想起了咱们同甘共苦的经历,才明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你,有多么可笑。如果我们比心爱的人长寿,为什么回忆爱情的甜蜜不能说是完全能够接受的幸福源泉呢?”

一连串三个人的形象涌进尼柯尔的脑海: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小小的婴儿,引起了她的注意。“等一等,”尼柯尔差点大声叫出来。“倒回去,我想看一些东西。”神经网络没有读她的信息,它继续在播放后面的画面。尼柯尔的思路停留在理查德身上,而且全副精力集中在大脑中的电视画面上。

不到一分钟,她又看到了那三个人,跟八爪蜘蛛动物园的管理员一道,打姆咪猫的屋子前面经过。玛利亚抱在她母亲怀里。她的父亲,一个皮肤黑黑的漂亮男人,两鬓已经花白,拖着一条腿走路,腿好像断了。“我从没见过这个男人,”尼柯尔想,“我会记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