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同沐温汤(第4/5页)

待泡过温汤,秦凤仪换了身岳父的常服,就骨酥筋软地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秦凤仪还问岳父,他穿大皇子那衣裳可怎么办?他都穿过了,再还回去似也不好。景川侯道:“大皇子堂堂皇子之尊,也不会介意这个。若是大皇子不提,你也就不必提了;倘他提及,你就顺势道声谢。”

秦凤仪应了。

大皇子哪里会不提,大皇子又不傻。

大皇子还与妻子说呢,“你与阿镜妹妹也是自小的姐妹,如今虽是各自嫁人,也该多来往才是。”

小郡主这几年皇子妃做得不甚得意,倒不是大皇子待她不好,主要是她嫁入皇家三年都无身孕。不要说大皇子,她比谁都急。如今眼瞅着侧室要进门,家里亲娘来了多少回劝她宽心。小郡主也不是没有政治智慧的人,笑道:“我晓得,只是咱们在行宫,阿镜姐姐在京城,哪天方便了,我请阿镜姐姐过来说话。我们姐妹也有些日子没见了。”

大皇子笑道:“亲戚间,原应该多走动。”想着这秦探花委实得他爹的眼缘,一天之内,非但赐了午膳,还跟着赐浴温汤,就是现在的内阁重臣,有几个被他爹留下赐温汤的呢?

大皇子一向矜贵,现也想着,得跟这位秦探花走动一二了,尤其听说这几天他爹心情不大好。唉,说到立储的事,大皇子也心烦,立储这事,当真是与他无干,可有人提了,他心里也有些高兴,只是他爹似是不大乐,而且对此冷置,大皇子心里就有些担忧。

秦凤仪可是眼下皇帝的宠臣,大皇子认为,交好秦凤仪对他百利无一害。说起来,大皇子想交往个人,凭他的本事,并非难事。

眼下就有好机会,十月是平皇后的千秋,景安帝与平皇后是结发夫妻,情分自然非比寻常。景安帝自己今年的万寿过得热闹,虽则平皇后尚未到四十整寿,景安帝也不想委屈自己的妻子,故而将这差事交与长子筹办。

景安帝的话:“大郎也大了,该学着当差啦。你母亲的千秋宴就交与你,若这宴办得好,朕必有重赏。”

亲娘的寿宴,大皇子焉有不尽心的。

千秋宴这样的事,自然不能在行宫操办,也操持不开啊!故而大皇子就回了京城。这一回去,就有了与秦凤仪见面的机会。

大皇子道:“近来给些个无知人闹得,父皇心情不大好。秦探花你素能解忧,见着父皇,多劝解着些。父皇高兴,就是我们做子女的福气了。”

秦凤仪看大皇子很孝顺的样子,就替陛下高兴,道:“陛下知道殿下如此孝顺,心里定是熨帖极了。”

大皇子笑道:“为人子女,都是应当的。”

秦凤仪想了想,不知当不当讲。大皇子何等眼力,连忙道:“咱们不是外人,有话,秦探花讲便是。”

秦凤仪这人吧,年轻,热心。他与大皇子没什么交情,而且对于大皇子娶的小郡主,秦凤仪也说不上喜欢。秦凤仪主要是为了陛下,觉着,陛下待他好,而今陛下正为立储之事烦恼。他左右看一眼,大皇子打发了近侍,秦凤仪就说了:“那天我过去陪陛下说话,陛下正因立储之事生气,我劝陛下说,立就立呗,反正立就是立殿下。”

大皇子脸唰地就白了,道:“秦探花,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这,这……”他与秦探花可没仇啊!

“殿下急什么。”秦凤仪正色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立储是大事,我虽不大懂,可殿下既是嫡子也是长子,您于朝中并无过失,就是在我们民间,只要长子不是废物,都是把家业传给长子的。我说这话,凭的是自己的良心。”

大皇子叹道:“这是父皇才能决定的事,况且几位弟弟,较我也并不逊色。”“这会儿能看出什么来呀,反正我觉着,您只要没有过失,就当是您。”秦凤仪道,“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事。”“那秦探花你继续说。”原来您还没说到要点上呢。

“我想说的是,殿下,陛下的见识比臣要高妙百倍,臣都明白的事,陛下怎么会不明白呢?陛下因储位而恼,并非恼殿下。殿下您见陛下生气,他并不是生您的气。”

大皇子有些不明白了。秦凤仪看他那迷惑的样,心说:瞧着长得跟陛下挺像,可这智慧就差陛下远矣。秦凤仪认真道:“殿下,朝中的事太复杂,我不大明白,我与殿下说一说我家里的事吧。以前,我爹是经商的,我家就我一个儿子,待我大些,我就想跟我爹学着做生意,好继承家业,也为他老人家分忧。而我家铺子里的掌柜,就有两种,一种是见了我就拍马屁,我放个屁,他们都说香的;一种是见了我必要与我说近来生意如何如何,我有什么不懂,他们立刻跟我细说这其中门道的。

“殿下,这江山,一样是基业。围在殿下身边的人,肯定比我家这两种掌柜更多,您说,这两种掌柜,哪个更可信呢?”

“自然是第二种。”

秦凤仪认真道:“谁都不如我爹可信。”秦凤仪这人,有一种难得的通透。

大皇子是真的信了,他爹宠爱秦探花,不仅是因为秦探花长得好、会谄媚,秦探花这人非但会说话,而且比起那些云山雾罩的老臣,能将话说透。

与大皇子说的这话,秦凤仪只与自己媳妇儿说了。李镜道:“你比我看得明白。”

“你一妇道人家,当然没有你男人能干啦。”秦凤仪这么说着,心下还是很得意的。李镜笑道:“你莫得意,我告诉你,皇家的事你还是少掺和。你如今不过刚入官场,多一两句嘴无妨,倘你总掺和他们这事,以后怕是难脱身的。”

“我哪里是掺和他们的事了,我是为着陛下。”秦凤仪道,“我还从没见陛下发那么大的火呢,折子都扔门外头去了。大皇子这是来找我拉关系了,我能看不出来?他是守着金山来要饭,陛下那是亲爹,陛下待我一个外臣都这样好,何况是自己亲儿子。天下做父亲的,哪里会待儿子不好呢?大皇子这人,咱们私下说啊,也就是相貌长得像陛下,脑子跟陛下比差远了。有来拉拢我的时间,多往陛下跟前服侍一二,儿子哄爹,那还不好哄?!什么储位不储位的,陛下一高兴,皇位也舍得。”

秦凤仪觉着,大皇子不是个聪明人。

李镜却并不这样看,道:“文武百官、宗室皇子、后宫妃嫔,哪个不想讨陛下欢心?你以为,陛下的欢心这么好讨的?”

“陛下很好相处啊,他待人也极好的。”秦凤仪认为并非难事。李镜笑:“你就是在这上头开了窍。”

天下至难之事,秦凤仪偏生易如反掌。

秦凤仪劝大皇子的这些话,虽则秦凤仪是觉着身边没别人了,但景安帝还是知道了。至于景安帝如何知道的,那秦凤仪就不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