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临行之事(第2/7页)

丫鬟奉上茶来,平郡王世子妃将一盏茶捧予婆婆,平岚媳妇儿便将一盏茶捧予李镜,李镜起身接了,笑道:“嫂子莫要这般客气,都坐吧,你们这样客气,我反是不自在。”

李镜呷口茶,转手放在了手边儿的海棠花几上,道:“我们就要走了,这一走,怕是再不能回京城。前儿我回了趟娘家,昨儿去了师父那里,今儿就想着,过来看看外祖母。一则,外祖母疼我这些年,太太虽没生我,我自小丧母,后来在宫里,时得皇后娘娘的照应。哪回外祖母见了我,有二妹、三妹的,就有我的,便是我不在家,也让太太给我存着,都给我送到宫里使。我心里一直没忘。当年我与相公的亲事定下来,外祖母还亲去给我添妆,几位舅妈、嫂子,谁的添妆不是厚厚的?人家一看,都说我有福。我如今要走了,焉能不过来看望外祖母和几位舅妈、嫂子的?二则,相公的身世,谁能料到呢,他自己都不晓得。如今说来,只得说是造化弄人罢了。外祖父的人品我是深知的,就是皇后娘娘,我在宫里这些年,也知道皇后娘娘是何等样人。外头虽则小人造谣,我是一字不信,只是我若不过来,更要叫小人猜疑,也担心外祖母误会了我。相公的性子,不要说他自幼没在宫中长大,便是在宫里长大,他也不是为君的材料。他呀,就是跟我过过小日子才成。可他竟被人如此陷害,我当时要不说破相公的身世,一个男人背负着调戏宫人的名声,以后要相公在京城如何立足!我心知必是有人知道相公的身世,才设此圈套,必要害他的。我索性以毒攻毒,说破了相公的身份,也不能叫小人如愿!外祖母想一想,挑拨起当年旧事,倘相公与大殿下相争,他二人皆是陛下龙子,亦是骨肉兄弟,若因长辈旧事反目,得利的是谁?窃喜的是谁?”

李镜长叹:“如今,我们便是要走,我也必要将此话在外祖母跟前说破、说透!我们便是永离京城,亦不能坐视有人这样利用、愚弄我的丈夫!”

平家自李镜口中得知,李镜一家要去南夷州,并且永镇南夷,再不回京之事,亦不是不震惊的。按平郡王妃等人心里盘算着,秦凤仪有这样的出身,定要在出身上一争长短的。没想到,这一家人反要去南夷州。

平郡王妃下意识道:“这如何使得?南夷寒苦,听说那是遍地土人的地界儿。你与凤殿下自小娇生惯养地长大,便是小殿下也年纪尚小,如何使得?”平郡王妃连说两句“如何使得”,可见对此事的震惊,但想到秦凤仪将远走南夷,却也稍稍将心事放下了。

一堆女人皆是苦劝,李镜道:“已与陛下说过了,陛下也是允准的。”这下子,女人们都不好说什么了,平郡王妃又问何时启程,届时必要相送。

李镜说了大概的日子,便告辞而去。

平郡王妃晚上与平郡王说起此事时,叹道:“阿镜说到这些年事,把我说得眼泪险些下来。她还是记得这些年的情分的。”

平郡王便问说了些什么,平郡王妃大致说了,平郡王叹道:“真可惜呀。”“可惜什么?”平郡王妃问。“当年,便是令阿岚散尽妾室,也该把阿镜娶进门的。”平郡王道。“这叫什么话?”

平郡王摇摇头:“只怪阿岚无福。”

平郡王妃道:“以往我还说阿镜傲气了些,今天听这孩子说的这些话,的确是个体贴的孩子。”

平郡王不欲多说李镜,只叮嘱道:“还是要备些东西的。”“这我岂能不晓得,已让大郎媳妇儿去准备了。”平郡王妃问,“他们真要去南夷了吗?”

平郡王点点头,平郡王妃道:“虽是委屈了凤殿下,只是他们离开京城,倒也好。”

平郡王道:“何止是委屈,实在是太委屈了。凤殿下为人与常人皆不同,世人只是想着皇家的嫡庶之争,焉知凤殿下眼里,并无这些权位之事。”

“要不,王爷还是与陛下说说,多赏赐凤殿下些才好。”

平郡王道:“凤殿下自小在扬州之地长大,南夷乃土人聚居之地,他这样的人去那等荒蛮之处,如何受得了啊!”

“我也是这样说,只是阿镜说,已经与陛下说好了的。”“唉,别人可坐视,我们岂能坐视?”

平郡王与女婿景川侯商议秦凤仪封地之事,平郡王道:“凤殿下虽想离开京城,也不必去南夷那等蛮荒之地。他自小在扬州长大,何不为殿下求扬州为封地,既是殿下幼年所居,且扬州繁华,也不至委屈了殿下。”

景川侯冷漠道:“这是他的事,与我不相干。”平郡王叹道:“你这是怎么了?”“也没什么。”

景川侯的傲气,倒不至于去说秦凤仪的不是,平郡王只好让老妻问一问二闺女。景川侯夫人私下同母亲道:“大姑爷怨侯爷呢,先时,因他身世,连阿镜都受了埋怨。”

“这话怎么说?”平郡王妃问。

景川侯夫人道:“埋怨阿镜已知道他的身世,却没有告诉他。唉,说来,我之前都不晓得大姑爷的身世呢。我们侯爷也是没法子,陛下不让说,谁敢说呢?再加上大姑爷的性子,你瞧瞧他知道身世后这样伤心,也不敢轻易告诉他呢。”

说着,景川侯夫人便来了火,低声骂道:“也不知哪个狗东西,还去跟大姑爷说,当年请册姐姐为后的奏章,我们侯爷也是上了的。母亲你说说,这是哪里来的野狗,到处乱叫!那会儿柳王妃都办过丧事了,不是姐姐做皇后,还能是谁做皇后?”“真是小人可恶!”平郡王妃亦骂道,“这个时候,与凤殿下说这些事,岂不是摆明了要离间咱们至亲骨肉嘛。”

“谁说不是呢!”景川侯夫人气恼道,“以前大姑爷与我们侯爷多好啊,两人就跟亲父子一般,去岁秋狩,侯爷猎得一头猛虎,得的虎皮,寿哥儿都没给呢,就给了阿阳。现下叫这些小人离间得,大姑爷就怨上我们侯爷了,侯爷心里焉有不恼的?只是眼下大姑爷那里,阿镜都劝不过来,侯爷毕竟是做长辈的,再说侯爷的性子,跟谁也没低过头啊!如今可不就僵持着了。”

平郡王妃叹道:“凤殿下这是一时伤心过甚,迁怒了女婿。他并非糊涂的人,过些天自会明白的。”

“唉,希望如此吧。”景川侯夫人道,“我们侯爷,当初宫里一说要阿镜给大殿下做皇妃,都立刻把阿镜从宫里接出来,还叫阿镜随阿钊南下避嫌的性子。母亲你说,这不是阴错阳差嘛,谁就料到大姑爷是这样的身世呢。”

谁能料到?谁也料不到!除了秦老爷、秦太太这俩知情人。

秦凤仪虽然也有些怪他爹娘没早些把他的身世告诉他,但他也体谅他爹娘的心,要是小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估计秦凤仪非揣着菜刀来找景安帝拼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