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大妄为

常云笑眯眯地开口,踏入了玄宁的洞府,显然心情很好。

般若仙府占地极广,其主峰名为‘般若’相传早前曾有佛修在此飞升,算得上是一个宝地。

般若仙府初初建立时,以“超然脱俗”著称,之后被又被般若仙府之前的几代掌门发扬光大,美名远扬,在修仙界十分有名气,周围一带的小宗门亦纷纷依附。

本来嘛,五大主峰大家各自居住,相安无事。可偏偏玄宁将他们师父的衣冠冢立在了灵戈山山巅,自己又迁去了别的地方。

这也是为什么盛鸣瑶的住处里玄宁有一定距离,事实上,他们师门一直十分‘北欧风’——此处单指距离。

当然,朝婉清又是一个例外,她的住处距离玄宁真人很近,近到盛鸣瑶一度开始怀疑为什么般若仙府别的大佬都没觉得这不对?

现在的盛鸣瑶明白了,归根到底,无非是‘偏心’二字。

“师弟啊,凡尘界有句话说得好,这强扭的瓜啊,不甜。你既然不喜欢盛鸣瑶这丫头,正好我又喜欢,不如索性让给我,那不是皆大欢喜嘛!”

其实常云到也不是非要盛鸣瑶不可,他只是觉得看自己这个师弟那张清冷的面容隐忍克制的模样,十分有趣。

怎么说呢?作为玄宁近千年的师兄,总是装作稳重自持的常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玄宁了。

就像很小的时候,他们两个吵架,玄宁出手打坏了常云的东西,被师父发现后,勒令玄宁赔给常云一件,并且让常云自己选。

常云一眼就看中了玄宁的金丝纹木刀笔,他知道这是玄宁最新得到的好东西,所以故意要了这件。

当时那个小玄宁的表情啊,常云如今想起,还会暗自偷笑。

那种明明爱得不行,还要故作不在意的洒脱……啧啧啧,死要面子活受罪。

常云越想越开心,故意逗他:“我是真的中意盛鸣瑶这丫头,若是师弟觉得将她给了我后,师门太冷清,倒也可以考虑重新下山,选几个……”

“够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玄宁突兀地开口,清冽的嗓音落在空旷的洞府中,显得有几分诡异的压抑:“她是我的弟子。”

这话说完,连玄宁都难得有了一丝不自在,因此到是没注意到一旁常云震动的神色。

要知道,常云对盛鸣瑶的了解并不深,最初的印象不过是个与婉清容貌相似的女孩,每每问起,也只能得到玄宁的皱眉和浑身冷气,更何况那女孩天资平平,也不努力修道。

于是久而久之,常云也就懒得管了。

不过之前盛鸣瑶在正殿的傲骨凛然,与后来的屋前论道,委实太过惊艳,常云之前的试探也并非完全是假的。

玄宁真人本身就是几百年都难得一见的修仙奇才,手下的弟子,从叛出师门的乐郁,到后来的沈漓安、朝婉清,哪个不是天赋异禀,天资傲然?

只有盛鸣瑶,据说天资平平,和这个全是天才的师门格格不入。

这么想着,常云到是真的有几分可怜起盛鸣瑶来。若是可以,将这孩子纳入自己门下,好生教导,也许真的大有发展也未必不可。

却不想,玄宁这次果决到不可思议,半点也不像那个被弟子们私下敬仰为‘世外谪仙’的玄宁真人了。

玄宁见常云长时间没有作声,竟难得又将话重复了一遍:“她是我的弟子。”

这下,常云真的乐了,他笑得胡子一抖一抖:“你不是一向万事不经心,光风霁月吗?”常云捋了把胡子,揶揄道,“怎么今天突然这么果决?都不问问人家小姑娘的意见?”

“也许,人家小姑娘嫌弃你绝情,正好想投奔我门下呢?”

不得不说,作为多年师兄弟,常云实在很懂怎么让玄宁生气。

玄宁周身气息一凝,皱眉道:“绝情?”

常云一愣,万万没想到他的重点会是这个,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反问:“怎么了?”

“你们觉得,我绝情?”玄宁蹙眉,狭长冷淡的眉目间似有飞雪落下,“她,也觉得我绝情?”

常云:???

他都快气笑了,合着自己这个师弟还真是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你当日在观心殿和正殿,两次那么对人家小姑娘。”常云斜睨了玄宁一眼,奇怪道,“先是不问清楚是非,就给人家定罪,后来人家辩驳了是误会,你还硬生生灌灵力。”

“硬灌灵力有多痛,你不是不知道吧?”

玄宁神色没有半分动摇,仍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不为所动:“那时,盛鸣瑶确实可疑。”

“狂化的七阶猛虎妖兽居然主动选择避让。据我所知,除非是面对比自己更强大的妖兽,否则……”

玄宁不会放过一丝祸及般若仙府的可能,连他自己也不行。

常云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纵有千般可疑,玄宁,你可还记得,盛鸣瑶是你的徒弟。”

玄宁怔住。

常云见他似是还不明白,长叹了一声:“朝婉清那孩子也是你的徒弟,她同样引起了妖兽的不对劲,你又是怎么对她的?”

玄宁皱眉:“这不同。你我皆知,婉清跌落苍破深渊,更何况……”说到这儿,玄宁停住,敛去眼中思绪,才道:“她生母是妖族,有妖族血脉且稀薄,引起妖兽垂涎,再正常不过。”

常云冷不丁开口:“你说的这些,盛鸣瑶那丫头知道吗?”

玄宁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反问:“为何要让她知道?”

常云气急,恨不得把自己的师弟的脑子劈开看看!

“好!你什么也不和她说!那你可曾想过那孩子是怎么想的?”

常云狠狠地放下了手里的白玉暖茶杯,里面用灵泉水泡的茶叶被他一震,直接漂浮到了茶水面上,上下翻腾,大半杯水都溅了出来。

玄宁抬眸,溢出几丝不悦。这若是别人敢在他洞府内如此放肆挑衅,玄宁定要将其手骨折断,扔出门去。

可面前是掌门常云,是他的师兄。

玄宁到底顾念以往的情意,没有当场翻脸,只淡淡说了一句:“掌门。”

“掌门你个头!”

常云越说越气,他本来就是一个敢爱敢恨、风风火火的性格,这些年为了当好般若仙府的掌门人,已经压抑太多,此时到是被玄宁气得全爆发了出来。

“是!你都知道!你心里都有考量!你什么都懂!”常云想起正殿上女孩儿散发出的那股被放弃的悲哀,心中一痛,“你知道她让我想起谁了吗?”

“……我想起了萱儿。”

萱儿,是掌门常云的独女,同样在四百年前那场妖族叛乱中失去了踪迹。

玄宁到嘴边的话全部咽下,默然垂首。

他不敢看此时常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