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克定厥家

韩宅种菜的院角有一颗挂果的柿子树,如今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只剩火红的柿子还挂在上面,寒冷的雨水打在树梢上,顺着光滑的柿子一滴一滴往下落。

“淑妃娘子坐稳中宫,恭喜三王如愿以偿。”

“老头总算是实诚了一回,他打小就骗我,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呢还骗我上战场,别人都以为是恩宠,我看着血肉横飞,当时那只箭矢就扎在本王的大腿上,如此他还不许我哭,板着脸说他没有会哭的儿子。”赵王将一颗金丸装入挟弹的圆兜内,比对着柿子树上一只垂涎欲滴的柿子。

韩汜便在其旁侧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

“可他只教我武艺却不教我从政!”

金丸从挟弹中射出,力道浑厚,在即将射中那颗柿子时,却被另外一颗飞射而来的铁丸撞开,速度极快,两颗弹丸皆不知去向。

韩汜放下拉弓的手,朝赵王微笑,“下官家这颗柿子树上结的柿子比市上卖的还要甜,三王要打,”韩汜指着滴雨的靶子,“那儿有靶子呢,可莫要打坏了下官的树。”

赵王目瞪口呆的看着韩汜。

“三王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下官,难道下官身上有什么吗?”说罢,韩汜低头查探着自己的衣裳。

赵王旋即抬头看着柿子树上的果子,“本王口渴,馋先生家的柿子了。”又朝韩汜笑道:“公善弹,为我取之?”

韩汜便又拾起一颗弹丸,张弓道:“为大王,乐意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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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东京城上空的乌云散开,雨过天晴的暖阳将这冬日的严寒驱散了不少。

“东西都备好了吗?”

“回王妃的话,都按您的吩咐准备齐全了。”

“王爷呢?”

“王爷一早就出门了,沈内侍说是又去了昭庆坊。”

赵王妃上挑着眉头,“算了,你着人去告诉王爷,说我回山阴伯爵府了。”

女使有些犹豫,“可王爷答应了要陪王妃您一起回去的呀,王妃不等王爷回来么?”

赵王妃摇头,“快有半年未曾回去,翁翁那边来人催促,我想他去昭庆坊想必是有急事的,还是不要催促他赶回来的好。”

“是。”

韩宅旁边的楚王府,自楚王离去后逐渐冷清,连这练骑射的院子都已多日没人过来使用了。

“派人回去开国公府,告诉他们今年正旦之后我会回去过上元,寒食节也会回去。”

“回去过上元?”喜春跟在她的身侧,“难道姑爷过年也不回来么?”

萧幼清摇头,“这是皇帝的指派,没有调令,她是不能私自离开的。”

“可如今又没有藩王了,皇子都住在京城的藩邸,奴实在是不懂,为什么陛下偏偏每次派的都是楚王。”喜春并非不懂,只是说着明面替主子埋怨的话。

“如今她在外,于我而言,才是最心安的吧!”

喜春拉耸着脑袋,突然觉得脚掌被咯了一下,于是挪开绣花鞋子,看见还有些湿润的土地里嵌着一刻圆圆的小球,上面覆盖了泥土,“这是什么?”

因为嵌在泥里,她便也没有去捡,而是用脚将其轻轻戳开。

小球便滚到了一边的积水里,泥土化开,小球露出了金色的外表,喜春瞪着眼睛,“姑娘你看,是一颗金丸!”

萧幼清低头瞧去,“王府里怎会有这种金丸...”

喜春将其拾起,掏出帕子擦拭,“还真是金子做的。”

金灿灿的弹丸呈现在帕子上,萧幼清觉得很是眼熟,便朝一旁的韩宅望去,似乎明白了什么,“这是挟弹弹射的弹丸,不是咱们家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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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旧城城北到新城城南的路上缓慢行驶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还跟着好几个警惕周围的护卫。

宽阔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路两旁坐落的亭台楼阁皆有临街而开的窗子,街道拐角处的一家脚店传来酒博士的吆喝声,而另外一边则是靠近保康门的状元楼。

原先稳当行驶的马车在途径一家茶楼前时其中一匹马突然受惊,带动着其他两匹马一同狂奔了起来,车夫控制不住受惊的马被瞬间甩下了车。

顿时状元楼前的马道街上乱做一锅粥,车马相撞,一连伤了好些个过路的人,百姓们恐慌,吓的四处逃窜。

动静声引来了街道司的兵士,马车跟随的几个护卫吓得拼劲全力追赶失控的马车,最后由巡逻的城防指挥用蛮力挥拳将马控制下来,又安排士兵安抚城民才将这一场混乱给平息。

昭庆坊的韩宅内传来中气十足的笑声。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将领可驭千军万马,而君王驾驭将领取天下...”

“王爷!”赵王府的府卫粗喘着气匆匆跑入。

“何事这般慌张?”

府卫走近凑到赵王耳畔小声道:“王妃回山阴伯爵府的马车受了惊,王妃她...”

赵王从座上覆起,“什么?”

“不是说下午回去住两日么...”

“小的也不知,王爷您快赶回去看看吧!”

赵王皱着眉头,但也没忘了身后坐着的韩汜,旋即朝其拜别道:“家中出了些事,下次再来向先生讨茶喝。”

韩汜点头,“随时恭候。”

赵王便急匆匆的提步离去,连原来的马车都没有坐,夺了侍从的马就独自奔回了王府。

刚一入房门便看见了铜盆里一滩血红的水,太医正在榻前忙碌。

赵王走到榻前揪着一个女使恶狠狠道:“本王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王妃要出门怎么没人来通知我?”

赵王将人甩开,又指着门口一堆俯首的侍卫大吼道:“你们一堆人守着一个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三王,王妃现在的状态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说话的人是杨术的弟子,现今翰林医官副使。

赵王这才停止了骂声,缓缓走到榻前,见赵王妃额头上磕碰出了一块血红的伤痕,焦急的问道:“王妃怎么样了?”

医官副使呼了一口气,“王妃的性命已经无大碍了,只是...”他又犹豫的抬头,旋即后退两步朝赵王跪下,“请三王息怒,下官尽力了,但王妃腹中的胎儿...还是没能保住。”

赵王起身一把拽起医官副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下官无能,未能保住王妃腹中的胎儿!”

赵王松开手后退了几步,跌倒在榻前的座椅上。

抬手间碰到了案上的小竹篮,里面还装着一件婴儿穿的刺绣小衣。

赵王朝赵王妃的贴身女使怒瞪了一眼后起身,“办事不力的东西,本王回来再收拾你们。”

又对门外立候的女使吩咐道:“你们照顾好王妃,等她醒来先别告诉她,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

“是。”

赵王疾步到后院,看着卸了车的几匹马倒在院里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