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皇以间之

一支皇城司禁军从禁中出发,至旧城汴河城墙边的驸马都尉宅将其团团围住,勾当官领着十余带甲入内将一衣着华丽的壮年男子押出。

书斋的门被一脚踢开,门风将墙壁上挂着的字画刮落,写悼词的手突然一颤,刚写好的一首词便被墨迹染了几个污点,勾当官看着这满屋子字画,合着窄袖内的双手从容走上前,“小人听说驸马曾经也是一位才貌双全的大才子,当年的省元?”勾当官伸出手摸着墙上挂的画,惋惜道:“只可惜没能去廷试,不然也吕驸马才是第二个国朝三元呢。”

吕士承将桌上写好的词攥成一团,望着皇帝身边的心腹内臣,“中贵人要干什么?”

“干什么?”勾当官转身将门关上,搓着手背一步一步走上前,“驸马自己做了难道什么不知道么?”

吕士承将笔扔下沿着椅子后退了几步,“陛下派人来抓我了?”

勾当官走到桌案前摊开双手撑在桌子上,笑道:“不愧是省元。”

“陛下想做什么?杀了我?”吕士承退到书柜前靠著书柜咽了一口唾沫,“我适才不过是因为痛失爱子一时冲动而已,况且公主是我的嫡妻,国朝也没有这样的律法。”

“哦,嫡妻?”勾当官直身,伸着手指沿着桌边划过,“你不过是天家的臣子,妄图和长公主平起平坐?”

吕士承想要逃跑,却被勾当官夹起案上的笔扔过,笔尾嵌入两书的夹缝中横在吕士承脖子前一寸处。

喉咙凸起处上下滚动,“他派你来杀我?”

“杀你?”勾当官站到吕士承跟前旋即用力踢出一脚。

吕士承吃痛,当即双膝跪地,怒不可遏的盯着内侍发狂道:“我是功臣之后首相之嗣你个寺人怎敢?”

勾当官皱起眉头将手搭在吕士承肩上重重压下,“私养外室殴打公主,亦可视为谋逆之罪,不过想要活命还真得看你叔父愿不愿了。”

“你什么意思?”吕士承转过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叔父又有何关系?”

“子不教父之过,令尊早逝,你自幼是在吕相膝下长大的,谁人不知吕相疼你如亲子呢。”

“吕相为人谨慎,应该提醒过驸马很多次吧?”勾当官起身拍了拍手掌,“可惜驸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屡教不改啊。”

勾当官拿出一沓写满字的纸,散落在驸马跟前,“敢在京畿为非作歹,不知驸马仰仗的是吕家权势还是身为首相亲叔父的权力?”

吕士承颤着手拾起散落在自己下裳上的黄纸,旋即睁大了眼睛,“你们监视我?”

“妄图加害公主,宠妾灭妻,驸马还真是好本事啊。”

“我没有!”吕士承慌乱的将密函一一拾起撕毁。

“驸马不用特意去撕,因为这是小人誊录的,原密函在官家手中呢,大概现在已经送到吕相府上了吧。”

吕士承僵硬着身体,争辩道:“我不过是带了一个外室入门罢了,国朝不限制驸马纳妾,我并未下手做什么,何谈谋害公主?”

“嚯,驸马此番言论,是怕死了?”勾当官眯眼笑了笑旋即拍响手掌,“来人。”

几个候在门外的禁军冲入房中。

“将他带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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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百司休务,同平章事吕维也卸了琐事在家中休息。

“爹爹万安。”吕家二姑娘走到吕维身侧福身,“爹爹。”

女使端上一盘糕点放置在案上,吕维道:“这是他们家上元节送来的应节点心,是萧将军特意从襄州捎来的。”

吕氏皱起眉头看着碟子里的花糕,“...”

吕维拿起碟子里一块白色的糕点,端详着喃喃道:“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会有今日的局面。”

“爹爹在说什么?”

吕维将糕点放下,端起旁边的茶,“提亲时只有萧家长辈来过,正旦见过萧国舅了?”

吕氏低下头,“见过了,像块木头...”她便凑到父亲膝下,“爹爹,我不想嫁。”

吕维伸出另外一只手摸着女儿的脑勺,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是上意,爹爹也没有办法。”

“那为什么会是萧家会是他?”

“陛下猜忌为父,便苦了你。”

“我听女使说他原先是有喜欢的人,他曾经中了武状元向先帝求的人便是,如今到而立之年还未娶也是因为她...”

“云骑尉...”吕维挑起花白的眉头,那个时候吕氏尚不满十岁,当年之事多为道听途说,喝了一口茶润着嗓子道:“那个女子已经不在了,有爹爹在,他不敢委屈你。”

“可...”

“不敢委屈?”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走近,很是嫌弃的望着吕维,“亏得你还是吕家嫡子,任别人欺负到头上也只会忍气吞声,战战兢兢半辈子何曾为自己活过,不仅如此,还要女儿跟着你一起受气。”

吕维涨红着一张老脸,可是又不敢反驳,只得沉闷的低着头。

“呵,每次都是这样!”妇人将一碗汤药端上,口是心非道:“爹爹当初在榜下挑了你,说你是高门之子,又有如此才华,日后必成大器…这官做的憋屈,还不如不做呢,吃力不讨好。”

“相公,大郎出事了。”驸马家的动静传到宰相府,不到半日功夫,驸马欲谋害公主私养外室一事便印在了小报上在京城四散开来,家僮将小报递上,“驸马家中的女使过来报信说昨夜驸马将那别院里的女子与小郎君带回去了,今日一早小郎君就...没了,驸马闯进长公主居室不仅打了乳母还对长公主不敬。”

“什么!”吕维将杯子砸下桌案起身,“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出事,屡教不改,阿兄当年将他托付给我...纵子如杀子啊。”

吕维颤抖着坐下,“他与公主素来不和,若不是看着阿兄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我又如何会纵容他将那个有孕的妓院小姐带回,我...”吕维撑着额头语塞。

“相公,还有一事...”家僮弓着腰将低下的头微微抬起,“现在京中流言四散,说驸马是仰仗您才敢如此蔑视宗室。”

吕维冷下一向和善的脸,“祸不单行,绝非偶然,陛下啊,老夫好歹是楚王府的僚属是你曾经的老师。”

吕维朝家僮挥手起身走向书房,合上房门后从柜子里拿了几卷空白的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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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士承被皇城司带入禁中,垂拱殿前的石阶下摆了一张杖责的椅子。

萧幼清拉着皇帝小声道:“官家要是用私刑必会遭大臣指责也许先前所作就会功亏一篑。”

皇帝侧身看着一旁萧太妃扶着的二姊姊,两眼无神似在害怕什么,攥拳道:“朕忍不下这口气。”

禁军将吴国长公主驸马押到垂拱殿的庭院,吕士承见着宽凳以及两侧持仗的差遣官大惊失色道:“国朝律令刑不上大夫,你们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