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皇以间之

“数十个朝贡的国家有九成都给朕送了美人,你们不嫌累,朕还嫌累呢。”东瀛使者刚跪拜起身,那御座上的皇帝就表现得极为不耐烦。

翻译官凑在武士耳侧将皇帝的话语一一转述,武士听后连忙叩首,毕恭毕敬道:“日本国不敢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听闻皇帝陛下才登基不久,少年天子经韬纬略令臣国等诸士敬服,国君素来敬仰天.朝上国,特挑选十二名日本绝色美人作为贡品进献皇帝陛下。”

“绝色?”皇帝的不耐烦顿时一扫而空,睁着颇为感兴趣的眸子,“朕生长于东京,艳丽的女子朕倒是见过不少。”皇帝的感兴趣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就又无精打采了起来,撇头瞧了一眼大殿两侧穿异族服饰的诸国使者,“适才他们也说绝色,可朕见了都不尽然。”

听着翻译官的话,武士们对视,旋即叩首又道:“天子之后冠绝东京,臣等诸国瞻仰而无一及者,然国土有异,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是否绝色,陛下一见便知。”

“哦?”皇帝饶有兴趣道:“好一个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朕倒要看看是何方绝色。”

都承旨受皇帝旨,呼道:“宣。”

十二名著吴服的东瀛女子排列整齐由官员引入殿内序位而站后屈膝行拜礼,服色各不相同,但只有为首女子一人穿着紫色。

大殿末尾右侧的各州解元纷纷瞪着眼珠,“紫衣那个好生清冷,不过样貌倒是比之前的都要好看。”

“我听闻扶桑国从前遣使入唐不仅学习中原文化,也学官制,服色上亦尚紫,非皇室不着,介之兄家里应该也有船队去过扶桑,对他们的文化可有了解?”

王文甫端着木笏,“从衣着纹饰上,她应该是东瀛皇族的第三代,怎么,几位解首看上了?”

“胡说什么呢,这是扶桑人进献给陛下的贡品,谁敢觊觎?”

“没准陛下一开心就赏赐给了大臣呢?”几个解元开着玩笑道。

“贡品么?”王文甫盯着大殿中央,“好好的女子,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礼品被肆意相送。”

“嗨哟,咱们的京府解元还真是慈悲心肠。”

“好笑么?”王文甫冷下脸回头,“你没有妻子?没有息女?她们不是女子?”

“我...”白袍被怼得哑然。

御座上的皇帝端坐了一上午,刚想松懈就被大殿中央的女子惊艳到。

“紫衣...”

“小人好像听礼部说过扶桑以紫为贵,乃是皇室的服色,可是扶桑皇室女子只嫁近亲旁支...莫不是扶桑皇室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是吗?朕或许可以留意训练一下水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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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庆殿前端手站立的内侍观望了许久后回到内宫,进入坤宁殿前院走向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叉手躬身道:“圣人。”

内侍入院时,东京城上空突然飘下雪花,被风吹斜的白雪翩翩起舞,从树梢落到了女子的白裘上。

“快晌午了吧。”萧幼清放下手炉,伸手将压在海棠枝干上的积雪轻轻扫去,“春困秋乏,还没到立春呢,我竟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许是年关,圣人连着好些日子处理内省一堆繁杂事务也不曾休息,小人这就去唤太医过来视脉?”

“无妨,吾休息几日便好,年节日就不必惊动医官院诸使了。”雪花飘落至萧幼清的手背上,白色的雪触到红色的指甲上瞬间化开,“前省有什么动静吗?”

内侍走上前再次躬身,“动静倒是没有,只是...今年诸国进献朝廷的贡品都是年轻貌美女子,好像是串通一气般,几乎全是…”

听到内侍的话,萧幼清直起身,“官家才登基不到三年,又正值盛年,他们进献女子争相献媚也不足为奇。”

见着皇后脸色平静,内侍又道:“可官家没有拒绝。”

萧幼清楞了一下,旋即垂下手,“奎光觉得,官家该拒绝么?”

内侍端着手低下头,“若按平常人,站在娘子一方来看,小人觉得官家是该拒绝的。”

“可她不是平常人,不是么?”

“是,官家是皇帝,情在深也有许多不得已的无奈,这也是小人等微贱之人永远不能体会的,可是官家对您...有些不一样,您若去同官家说,这些女子应当不会被接入内宫。”

“我不会去求她,她若有心便会自己处理好,也会知道该不该拒绝,若果真有到哀求的这一天...”萧幼清语顿。

内侍看着她的模样心疼不已,“圣人虽这样说着,可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圣人明明是不愿的,只是对夫君还抱有期待,毕竟圣人是皇后,不再是可以耍性子的小姑娘了。”

“总有许多不如意不开心却有无法彻底解决的事,就像这雪一样,拂了一身还满,只要你还站在这里,这雪不停,便会一直沾在你的衣裳拂不去,不过..”萧幼清冷下脸将身上的雪尽数拂去,迈着步子从落雪的庭院离开,凝着丹凤眼的眸子冷道:“我确实不喜欢他们各怀心思的塞人给皇帝,她又不止是皇帝。”

裹着海棠刺绣锦缎的手炉被忘却在石桌上,内侍小心翼翼的捧起,炉子里的炭火已经熄灭没了温度,“圣人的手炉忘记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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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瀛女子跪伏,“见过皇帝陛下。”

“你会说汉人的雅言?”

“陛下,章子女王是我朝君主的孙女,自幼习读中原..”

翻译官转达的话说到一半时皇帝当即冷下脸,“朕问你话了?”

东瀛女子只是将头枕在手背上拜下。

皇帝疑惑道:“还是只会一句临时由翻译官所交的话...”

东瀛女子跪直身子抬头道:“陛下想听什么?”

“原来不是。”皇帝笑道,“自然是听你说话。”

“章子受父亲之命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侍奉陛下,因此没有什么别的话可以说了。”

“不愧是一国的皇室,你身后的女子可都不像你这样冷静,她们的眼里充满了恐惧好像在怕朕呢。”

“陛下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大宋的繁华远胜过我们数倍,她们没有见过大的场面,所以畏惧天威。”

“哦?”皇帝盯着从容镇定的女子,“她们畏惧天威那你又为什么不怕?”

“章子可以什么都说吗?”

“你说吧。”

“章子的父亲是祖父的第三子也是皇嗣,在平安京时章子时常见父亲皱着眉头,父亲说君主其实也是普通人,是儿子是父亲也是丈夫,也有爱恨情仇,而将君主神化的臣子,他们关注着父亲的一言一行,限制着父亲,所以父亲很痛苦。”

一旁的翻译官将章子女王的话小声翻译给东瀛使者,使者颤抖着身躯望向东瀛女子,“章子女王就是这样认为自己国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