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皇以间之

干元八年中,在皇帝力排众议的坚持下新法得以持续进行,且将武宗时期失败及废除的军政新制恢复,由内至外,短短几月内,罢免的无能之官便有数千人之多,皇帝诏吏部与审官院废黜旧官阶,裁撤冗员及冗散机构,并沿袭前朝,重置三省六部自改制日起重新收归执掌本部职,不再由一官任多职,同时裁减冗官、冗费,废三相及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衔而置侍中与中书令为宰相,六部尚书各掌本部职,皇帝直接向三省官员发布命令时不再经由中书宰相,从而进一步削弱相权。

八月中旬,借皇帝上寿进行官制改制,以原首相昭文相吕维为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代行中书令之职是为右相,以亚相史馆相方之彦为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代行侍中之职位居右相之上视为左相,撤参知政事一职而置门下侍郎、门下侍中、尚书左、右丞为副相,以末相集贤相章得为尚书左丞,原参知政事刘书柏为尚书右丞。

撤政事堂而置尚书令厅为都堂代替政事堂,罢枢密使与枢密副使,令兵部与枢密院共掌军务职权,原枢密使陈煜为知枢密院事、枢密副使韩汜为同知枢密院事,新制所定:军国大事之议三省与枢密院不再分开,使得相互牵制,从而又进一步分割相权,新制之后一些中立派也开始动摇纷纷倒向旧党。

章厚与王文甫参考前朝桑弘羊的平准法做修改向执政大臣左相方之彦献市易法与均输法,于东京设置市易司,又在边境诸路则设市易务,由官府出资收购滞销的货物,市场短缺时再卖出,又于京畿东西置水陆发运使,掌握东南六路生产情况,牙侩经营须经官府批准,交纳对等的税课,从而限制商贾操控市场。

清丈土地,整顿赋役,国库所增收入皆用于军备投入,同时命枢密院副使韩汜主持边防新政,“外示羁縻、内修守备。”

各路将领仍旧启用萧显符萧云泽及张槐几员庆州之战曾立功勋的大将分掌厢军,定裁军法测试士兵,裁撤不合格及五十岁以上的军卒,命诸路将领操练兵马,又扩增西北及东北两地常备军屯守。

内京城一座王公旧宅被翻新了出来,宅子门前挂上了“市易司”字样的牌匾,以朝官充任提举官,下辖的都监则由与官府合作的商贾充任。

市易司开设当日,前来应选市易务行人与牙人的诸行铺户和牙人挤满在市易司门前。

牙人与行人招募完毕之后官员将他们带上宣德楼,旋即奉旨向楼下的臣民宣诏道:“门下,今设市易司于开封府东京,如有客商愿将货物卖给市易务,皆由行人、牙人一道公平议价,绝不假手于官吏,凡市肆收者市易司收,市肆不收者市易司亦收。”

至此,富商们便不能再轻易的操控市场与随意抬价与降价。

京畿东西又置水陆发运使,漕运江南粮食至京,短短几日之间,东京城的低价的米便被市易物收购而空,而江南用作出售的米又被官府收购,米价在恢复如常的基础上稍降。

因官府朝廷管控,使得各大被刘氏排挤而倒下的米业纷纷又活了起来,刘氏米行不再独占鳌头,刘怀瑾将桌案上的茶盏一把推翻,“这不是官府打着市易务的幌子公然敛财么?”

“囤货奇居要管,我这只盈薄利还是要管...”刘怀瑾当着妻子的面再次发怒道:“既如此,还要牙人做什么,直接由官府接管便是。”

“爹爹说官家已经好几月没有常朝了,接见大臣时遇到劝谏要么装糊涂要么装睡...”为此事刘怀瑾之妻章氏已经回了好几趟娘家。

刘怀瑾知道妻子是尚书右丞最宠爱的女儿,于是平了一口气,“就算有官府为限制,可官府里头毕竟也是活生生的人。”

章二娘转过身,“每次都要我去求爹爹,可官人的爹爹还是新法的支持者呢。”

刘怀瑾无奈,便乘车回了安州巷的尚书右丞宅。

刘书柏忙于新法,手中还有诸多事务,为防止裁剪的冗官再次出现,政事堂与六部共同商议干元改制,将旧散阶废除重新制定新的官阶及本职。

“相公,大郎回来了。”

刘书柏顿下笔旋即又继续,“告诉他,不见外客。”

“这...”管家楞在门口,“相公就衙内这一个儿子。”

“我就当他死了!”刘书柏将笔搁下,“悔不该当让他进京接管刘氏的商行。”

刘宅的院落里,刘妙仪荡着秋千悠闲道:“哥哥还是回去吧,现在是新法的关键时刻,市易务刚置,须知官商勾结的后果,爹爹是不会见你的。”

“是,他是官,我是商,可天底下哪有父亲不愿见儿子的?泰山为宰相尚且疼惜我这个女婿,他倒好...”

“爹爹入京受到官家重用,哥哥打一开始便盯上了此事,可当朝和前朝已经不一样了,天子不会任由商人勾结而只守着自己的朝堂。”

刘妙仪从秋千上坐起,“我不明白,哥哥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旋即又道:“哥哥这些年变得有些让我认不出了,总觉得像变了一个人。”

“贪欲是无休止的,咱们的生活就是朝廷里那些日日面君王的士大夫也不如的,哥哥还有不满?”见兄长不言语,“我懂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只是一句空话,人多的是达者敛财聚富,永不知满足,哥哥不愿入仕,是因为知道朝堂的不公,并不是因为所谓的自在,这些自欺欺人的话不过都是因为哥哥想要遮掩自己虚伪的内心。”

“二娘变了,”刘怀瑾冷下从前和善与伪装的脸,“变得让哥哥都快要认不出了。”

刘氏突然笑道:“哥哥忘了吗,善于伪装的并不止你,因为,”旋即走近抬头,“我们是同胞兄妹。”

“有时候,哥哥真的很羡慕你,什么都看得洒脱,作为女子。”

“洒不洒脱与我是不是女子没有任何关系,不要试图给别人强加定义,正如哥哥是哥哥,我是我,我们是兄们有相似之处,但我们也永远都只是自己,哥哥要是看开了,也会这般洒脱的。”

刘怀瑾长吐了一口气,“我永远都说不过你,但…哥哥有哥哥的理由。”

刘氏捂着嘴笑了笑,“二娘都知道的,爹爹在书斋,哥哥进去吧。”

刘怀瑾楞道:“不是说大人不愿见我么?”

“相公当然不会见员外,可是爹爹又怎么会不想见自己的儿子呢?”

刘怀瑾进书斋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房间里就传来父子争执的声音,紧接着破口大骂。

刘书柏指着刘怀瑾的鼻子,“你要是有你妹妹一半沉稳,我用得着事事都避开你?”

“爹爹自幼偏心何必这样惺惺作态...”

——啪!——正气头上的人想也没想便一巴掌甩过去,“你就算是成为了牙行里的头,若是没有了命,你要了做什么?”